他對著村婦失聲震驚:“不是說杜阿婆已經去世多年了嗎?!”

村婦便又拖著腔調解釋:“段相公,您也理解理解,這老人瘋了要殺人,傳出去總歸不好聽。我家女兒去年才嫁人,要是被夫家知道,她多為難呐!”

“段……”

阿婆聽到段崢明的聲音,渾濁的眼睛突然遲緩地動了。

她向著段崢明伸出潰爛的枯手,嗓子像是被砂礫磋磨了無數回:“段!段!段!”

段崢明大步向前,進屋握住了阿婆的手:“阿婆,是我,我是小段。”

村婦有些慌了。

但此時已沒人再留意她。

段懷在陸秧秧的吩咐下,晃著雙丫髻,匆忙端來了一碗清水。

陸秧秧在水中倒了潤喉的藥水,親手端去給了阿婆。

阿婆渴極了,搶過水碗便狼吞虎咽,嗆得厲害也還要繼續喝。

張百裏和段懷馬上又一起去端來了更多的水,讓阿婆慢慢喝。

村婦還想阻攔,被晏鷺詞一把匕首抵在了喉嚨上。

她想要尖叫,卻發現自己完全發不出聲音。

她看向晏鷺詞,下一瞬便被少年冷著的眼睛嚇得兩股戰戰,再也不敢亂動一下。

“信……”

柴房內,阿婆聽清了是段崢明的聲音,抖著枯爪般的手,從爛掉的被褥裏摸出了一張紙。

這張紙被捂得酸臭,又被汗漬和湯水浸得久了,除了落款處一行“八月十八”可以看清,其餘的,便隻有前麵幾個斷斷續續、根本無法讀通順的字還能辨認。

而阿婆並不識字,也早已難以視物了,因此隻一個勁兒地將這張紙塞給段崢明:“看!快看!去找!去找!”

陸秧秧見阿婆的情緒過於激動,又急忙忙地從小布袋了翻出了安神的香草,給阿婆嗅了嗅。

在安神香草的安撫下,阿婆逐漸恢複了神智。

她緊緊抓著段崢明的手,費勁卻又堅持地同他講話。

在她口齒含糊的講述中,段崢明的小寧的確在摔倒後大量出血去世了。但後麵的事,卻同段崢明當年從村婦口中聽到的有些不同。

“我從八月十七的半夜,等到了八月十八的天明。”

她守著小寧的屍體,久等段崢明不回,而她的兒媳嫌棄死人晦氣,吵著要尋人將小寧抬出去。

她不同意,拉扯之間,院子來了人。

“那是個像仙女一樣漂亮的美人。她說,她是小寧的姐姐。”

“她一眼便看到了小寧的屍體,撲到了小寧的麵前,用了許多我看不懂的辦法,但最後仍是沒有救回小寧的性命。

隨後,她做出了一個令人驚駭的舉動!

她剖開了小寧的肚子,把孩子取了出來!”

第162章

“那孩子居然是活的!弱得小貓一樣,可被那女子抱在懷裏用針紮了幾下,竟也哭出了聲音!”

杜阿婆一輩子都待在這片小漁村裏,生育過子女,也幫著別人的婦人接生過幾個孩子,但從未見過剖開死人肚子取胎兒這等古怪事。

因此,即便時隔了十數年,她說起這件事,仍是麵露震驚,仿佛那場景一直刻在腦海裏。

“將孩子洗淨包裹後,她又為小寧縫好了傷口,細細梳洗,同時向我們詢問你在何處、如何尋你。”

段崢明一直藏著來曆,杜阿婆自然答不上來。

“也沒個前兆,那女子好像有了件十萬火急的事情,一下變了臉色,一刻也留不得,隻匆匆地留下一封信,同我說,若是這孩子的父親回來,便將信交給他。”

事情到這裏,本也沒什麼,但壞就壞在,那名女子擔心孩子的父親沒有趕去她那裏的銀錢,便當著幾人的麵,在信裏封了許多銀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