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馥迎著朝陽,走進春日蒙蒙的霧裏,去到火車站,上了一列北上的火車。
他養傷時也不忘關注戰況,鄭肇一路北上,勢如破竹,半個月前已經越過蓬萊港,深入北方腹地了。如今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最後的勝敗上,陸既明的名字再也沒在報紙上出現過,沈馥再急也無法,在火車上難以成眠,睡不著時便拿出那玉帶鉤來,反複摩挲。
等火車距離平州還有一日路程時,嚴一海通電全國,宣布投降。
火車上的乘客都茫茫然不知所以,聚在寥寥幾台收音機旁,聽鄭肇北伐勝利後的宣講:“...... 軍閥勢力推倒之日,便是統一政府建設之日,而革命勝利之日,亦愈將不遠矣——”
沈馥手上還捏著陸既明寄來的那封信,連日來,這封信已經被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就連紙上的紋路,他也一一摩挲過。他望著窗外的沉沉夜色,長出了一口氣,放下了心頭大石。
火車緩緩停在了平州火車站,一下火車,到處都是彩旗飄揚,人人都喜氣十足,沈馥不明所以,混跡在人群中,聽了一耳朵。原來是鄭軍先頭部隊已經得勝南歸了,晉軍決議全力支持統一政府建設,遞交軍權,如今平州城馬上將由鄭軍接管。
陸既明充當晉中將帥時,存在感極低,也不好大喜功,除開日常在平州城裏遊冶宴樂外,鮮有出風頭的時候。晉中的百姓記著的仍是陸重山統治時的日子,被盤剝壓榨,如今全國歸於一統,鄭肇也素有賢名,自然人人都喜氣洋洋。
沈馥在人群中站了好一會兒,心潮澎湃,他逆著歡慶的人流,朝醇園的方向走去。
戰事已平,嚴一海估計活不成了,至此為止,上一輩的恩怨已經塵埃落定。沈馥滿心裏想的是,要和陸既明一起南下。
南方春意極濃,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作者有話說:改好了!幾乎是重寫了 QAQ 下章或者下下章完結!
第七十七章 坐困
沈馥想著陸既明可能在醇園,一路急急走去,沒想到根本靠近不了。醇園被扛著槍的士兵圍得水泄不通,看服飾應當是鄭軍。沈馥隻好又折到聽雨橋西的陸公館,誰知道陸公館也被圍了,他心焦得很,在附近打探了許久,花了不少銀子,才打探出來,陸既明或許不在城內——
“...... 聽說就在原來瑞福祥孟三少爺的那個園子裏。” 陸公館附近賣早點的老大爺神秘兮兮地說道。
沈馥一點兒也沒猶豫,眼見著天快黑了,馬不停蹄地出城。
正值三月初,城外已有春意,輕霧彌漫,乍暖還寒,偶爾能聽見寥寥幾聲清亮的大雁鳴叫聲,那是南歸的早雁。落雁灘剛剛曆經戰役,看上去還很有些殘損,地上還能猜到不少子彈空殼。
沈馥不由得愣了神,去年此時,他與陸既明還在落雁灘上獵雁呢,如今一眨眼,竟已是一年光景。
孟三的園子外果然也圍了人,而且守衛之嚴密,一點兒也不遜於城內。
城內兩處居所嚴加看管、大肆搜查,連城外也這樣守衛森嚴,不像保護,更像監禁。難不成鄭肇得了勝就翻臉了?回頭將合作夥伴陸既明斬盡殺絕?
沈馥越想越焦躁,隻覺得早春的風都吹得人煩悶,左右踱步,將新抽芽的蘆葦踩得左歪右倒。他深呼吸幾口氣,靜下心來,蹲在暗處,借著夜色仔細地看守衛輪班——守衛沿著外牆排布,二十步左右一人,一小時換一班。
兩班輪換時,自有一小段小到不能再小的空隙。
如今也別無他法,沈馥咬咬牙,準備趁下一次換班時,瞅準空隙翻進牆去。正在此時,漆黑安靜的蘆葦叢中有細碎的聲音,像是枯黃的草被誰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