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得意須盡歡,濁酒一杯,何必在乎醉和醒。來,你酒量少也不叫你多喝,一碗便成。”白玉堂伸手去掰展昭的手指,對方想真是怕了,死死扣住他的腕不放——就如現在。那手正扣在他腕上,同樣地用力。
“展某雖與白兄初識,已然看出白兄豪邁性情。並非不願與白兄同醉,實是展某有要事在身。”幹裂的嘴唇緩緩動著,有人用極為沙啞難聽的聲音接下了白玉堂的話。
“年紀輕輕,有甚要事,便是有事,也要喝這一碗再走。”白玉堂翻手抓住對方,一抬眼便望進那滿是笑意的眼裏。
“貓兒………你也忒狠了,竟拿起巨闕‘啪’地重重一下敲到我手背上……”白玉堂朝那躺在床上的人一齜牙,想笑,眼眶中卻忍不住升起水霧。
展昭沒有應答,隻是眼睛亮亮地盯著白玉堂。
“真的是白玉堂嗎?”這話一字一頓,說得極為艱難。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白玉堂卻完全明白展昭的意思。
“是,真的是白玉堂。”白玉堂說道。若黑暗前行得遇明燈,白玉堂二十餘年來一直尋找的記憶失而複得,現下他隻覺得靈台清明、心情舒暢,再無往日一絲浮躁。
展昭看著眼前的人,心潮澎湃、思緒萬千,但所有的言語都梗在喉嚨裏,亂了一陣後最終隻說了句:“玉堂,好久不見。”
“貓兒,好久不見。”白玉堂這一笑開來,直若春風拂麵,眉眼間又恢複當年睥睨天下的神態。
一切盡在不言中。
白玉堂除了輕微的腦震蕩外無其他大礙,觀察了一周就被趕出了醫院,而後肩負起了展昭吃飯的重任。
展昭回想起腮腺炎過後廚房的慘狀,心痛不已,但卻無力去救那些新買的可憐的鍋碗瓢盆,也就由白玉堂折騰去了。
所幸有前車之鑒,又逐漸積累經驗,白大廚師的夥食在一星期後終於達到常人的水平。當每天負責對他的飯菜進行鑒賞、評價以及傳授做飯技巧的展老師終於吃到正常味道的白米飯時,真真覺得老懷大慰。
“貓兒,那字條你看到沒?”白玉堂抓著報紙裝做漫不經心地問,眼睛卻不住偷偷地去瞟正在吃飯的展昭。
“啊?什麼字條?”展昭停下進食行為,有些茫然。
“劍穗裏那張。”白玉堂“刷拉”翻了下報紙,忽地覺得有些生氣。展昭明明知道那是他寫給他的,卻讓他在這世繞圈子費事地去找所謂的“作者”。
“那個啊……”展昭頓了頓。“看了,不是你給我看的麼。”
“我是問大宋時有沒看!”白玉堂咬牙切齒地放下報紙,露出的臉已經沉了下來。
“大宋啊……”展昭抓著筷子,似是在回憶。白玉堂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等著他下一句話。“自然是看過。”
白玉堂鬆了一口氣,臉色微郝。那白絹是臨行前他塞進去的,雖然他知道他回不去他身邊,但他還是自私地希望能用那字句圈住他。
“生當複來歸,死亦長相思……”展昭喃喃念著,臉上是說不出的慘淡。“玉堂,你明知結局如何,好一句死亦長相思……”
兩人想起前世的死別,心下都不是滋味。
我從來就是這般,縱然無趣也隻能請玉堂受一輩子了。——展昭唯一一次露骨的表白,那隻是無意,沒想到竟是一語成讖。
隻是不知道展昭的一輩子,是否也沒有忘記他。
白玉堂想著想著便自嘲起自己的小女兒心態,抬起眼卻發現展昭正定定看著他。那眸子幽深黑亮,白玉堂看得一楞,不禁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