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冊的女仵作依舊屈指可數。
原因無他,雖說仵作需要的認屍本領不難習得,但終究是個力氣活,哪怕剖屍過程再怎麼順利,也總要將幾十斤近百斤的屍身搬來搬去。
好在這次的死者身形單薄,身上沒有多餘的贅肉,冉霜逐個接過風城胥遞過來的工具,左右開弓,分離肌肉,一直探到胃腑。
雖說夜晚不似白日那般炎熱,但房內的冰盆依舊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融化。在她剖屍的同時,有林家奴仆在衙役的監督下,輕手輕腳地將房間內所有的冰盆換過一遍,冉霜剖得專注,幾乎什麼都沒有注意到,隻在單手將丫鬟胃部托離屍表時才鬆了口氣,依稀感覺到些許涼氣縈繞周身。
由於腐敗的原因,死者的胃部充盈著氣體,外表飽脹。冉霜小心翼翼地剪開一個口子放掉氣體,然後才掏出裏麵的內容物。
蘭丫頭的死亡時間顯然與老夫人十分相近,證據是哪怕有所腐敗,胃裏的東西卻依舊勉強成型,與胃液混合成團,散發著與老夫人相仿的、酒糟與麻沸散混合的味道。很顯然,林家家風並不嚴謹,雖說規矩是下人不得上桌,不過顯然死者很得老夫人寵愛,不僅被允許同桌吃食,還被允許小酌半杯。
冉霜用戴著手套的手指將死者胃裏的東西推開,發現胃底部有少許奶白色的粉狀物,她隻遲疑了片刻,飛速脫下手套丟在屍體身邊,又重新換上一副新的,一把掀開蓋在老夫人屍身上的白布。
下午她曾驗過的屍體現已用針線重新縫合,冉霜毫不遲疑刷刷拆線,將老夫人的胃部掏出來,果然也在裏麵發現了同樣的白色粉狀物品,這是某種食物,也是二人胃裏除了酒液之外唯一共同存在的東西。
丫鬟畢竟是丫鬟,雖說在家宴上被賜了位子,多少也要注意著自己的身份,不能在主人麵前大吃大喝。所以蘭丫頭不比老夫人,胃裏的金貴酒菜少得可憐,多半是先行用過這白色粉狀物品填了填肚子,然後才坐上席位伺候老夫人用晚膳。麻沸散起效的速度畢竟不比現代的西藥,拖到老夫人不勝酒力被攙扶著退席後才發作也情有可原。
也就是說,將麻沸散混入這種白色粉狀食物中的人正是凶手!
“裝進這裏。”
冉霜回神,隻見風城胥單手捧著張油氈紙,站在她身前,星眸灼灼。
以往無論冉霜發現了什麼,她都隻有自己一個人忙前忙後,沒有人能在她的領域幫得上她,風城胥卻不同,男人不但跟得上她的◇
歐陽先生是林府的住家先生,平日裏負責教小少爺讀書寫字,雖然滿口仁義禮法、君子遠庖廚,卻偏偏做得一手好點心,討得老夫人歡心。
隻有二位死者的胃裏被發現了同樣的白色粉狀物品,這東西又被指認為是歐陽先生親手做的雲鬆糕,老夫人愛吃他做的糕點,又疼愛身邊調皮的丫鬟,自然會分給另一位死者吃!
也就是說,如果歐陽先生將麻沸散混進雲鬆糕裏,自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給兩位死者下藥,等到家宴之時,麻沸散發作,老夫人卻自認為是不勝酒力,讓丫鬟攙著離席,給了歐陽先生可乘之機!
如果幫廚寡婦所言不虛,接下來隻要找到找到這位歐陽先生在糕點中下毒的證據,她就可以給這位住家的歐陽先生定下謀殺的罪名。
冉霜忙回頭向風城胥使眼色,現下林府所有人都暫時被衙役製住,他們現在就可以帶人將歐陽先生押回牢裏審問。
就算仍有謎題尚未解開,但隻要凶手落網,一切都會水落石出。
冉霜表情輕鬆,拍拍手正要起身,卻聽到幫廚怯怯地補上後半句:“家宴那日是小少爺陪著歐陽先生一同做的雲鬆糕,奴婢記得很清晰,小少爺貪食,偷吃了好幾塊,還被歐陽先生打了掌心呢。”
冉霜怔住了。
按照她的推理,應該隻有兩位死者吃過糕點才是,她忙追問道:“少爺在家宴上有沒有什麼異常的表現?比如頭疼頭昏,或者幹脆在家宴上睡著了之類的?”
幫廚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不過還是抿著唇,瑟縮著搖了搖頭。
——有第三人吃了同樣的東西卻相安無事,麻沸散沒有被下在雲鬆糕裏,凶手不是做糕點的人,不是歐陽先生。
第7章 撞鬼丫鬟 歐陽先生,又是這位歐陽先生……
有第三人吃過同樣的東西,那第三人甚至是個對藥劑更為敏[gǎn]的孩子,卻沒表現出服用麻沸散後的反應,也就是說,死者二人胃裏的雲鬆糕不過是個巧合而已,麻沸散非是以此種方式被攝入體內。
前日在她驗屍的同時,玲瓏縣的師爺與風城胥帶來的那位郎中已經共同驗過家宴席上的菜品。她看過那份報告,席間不過是幾道對於大戶人家而言無比尋常的山珍海味,沒有額外的小灶,每個人吃下的東西大體相仿,除卻二位死者之外,並無其他人昏迷不醒。
線索就此中斷,真相再次變得撲朔迷離。
既然從攝入麻沸散的方式查找凶手這條路走不通,那就隻能從別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