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下人房,也總要分個三六九等,上等的下人房不比冉霜昨夜所住的房間差上多少,而梅丫頭所住的這間則是下下間。畢竟從外表也能看得出來,梅丫頭不比別的丫鬟,膽子格外小,隻能住別的下人挑剩下的房間,雖說在受驚並高燒不退之後,嬤嬤也提議讓她搬出這屋子,可不知道為什麼梅丫頭偏生不聽。
但梅丫頭畢竟是個關鍵證人,隻是看現在這個樣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好轉。
早上有與刑部尚書同行而來的禦醫來瞧過梅丫頭一眼,先是施過針,後又服了一劑藥,現下溫度已經退了不少,連口中的胡話也隻剩下了這麼一句有鬼。
有所好轉便是好事,冉霜點點頭,正要從床上起身,撐在床上的那隻手卻觸到了床單下的什麼東西。她隔著床單摸了摸,那東西方方正正,像是西街的話本。
“這是什麼?”她小聲問梅丫頭。
梅丫頭不答,從床單下摸出話本塞進她手裏,冉霜低頭一看,話本嶄新,封麵上正寫著青麵吊額鬼五個大字,再回頭時丫鬟已經將自己的臉裹進棉被裏,再問什麼都不做回答。
在這尋常小縣裏,也許隻有冉霜一人不信鬼神之說,畢竟無論是林管家還是嬤嬤,都認為這次生病是衝撞了厲鬼,甚至包括梅丫頭自己也這樣想。冉霜的手指撫過線裝封皮,似乎有點明白了梅丫頭的意思。
話本雖新,邊角處卻可見翻頁時留下的口水漬,也就是梅丫頭看過這話本。按照慶國民間的習俗,無論是衝撞了哪路鬼神,都不得親口提及鬼□□字,也許梅丫頭想說的正是這點:案發當晚,衝撞的厲鬼正是這位青麵吊額鬼也說不定。
隻是這區區話本無法成為斷案的依據,冉霜挫敗地將四方線裝本放回原位。
踏入房內的隻有她一人,風城胥為了避嫌,隻在門楣處稍作停留,冉霜一出門就看到風城胥略帶問詢的眼神,她搖搖頭,示意什麼都沒有探聽到。
看這樣子,今日在這裏應該問不出什麼東西了,隻能等梅丫頭退燒,身體有所好轉後才能獲得更多的情報。
冉霜疲憊地吐出一口氣,想到昨夜嬤嬤護短小少爺的模樣,順口問道:“嬤嬤,小少爺呢?今天怎麼沒看到小少爺?”
原本憂心忡忡的嬤嬤在聽到小少爺這三個字後,蒼老的臉上立刻散發出些許光芒,道:“勞冉大人掛念,小少爺此時正在歐陽先生那裏聽課,要等下午才能回來,老奴還要感謝尚書大人特批,才沒耽誤了小少爺的學業。”
歐陽先生,又是這位歐陽先生,不僅做得一手好糕點,還是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教書先生,隻是不知這位歐陽先生如何看待前夜老夫人的死亡。
不過吸引了她注意力的顯然是後半句:刑部尚書有令,在查出真凶之前,林家所有人都隻能呆在自己的房間,每個房間隻能留一名隨侍,住在外間裏。
也正是因此,原本熱鬧的林家府邸此時看來冷清無比,可聽起來鐵麵無情的風城胥居然給小少爺開了條特批令,準許林家的小少爺往返於臥房與書房之間,僅僅因為孩子背書不能間斷。
冉霜看了風城胥一眼,男人倒還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模樣,眼角微垂,纖長睫毛遮住了那雙灼灼星眸。
她原以為這人不好說話得要命,此時看來卻反倒是她的想法過於狹隘,尚書大人也沒有她想的那麼不近人情。
風城胥見她神色有所變化,麵上微赧,很快挪開目光,輕咳一聲:“不如等她好些再來過問?”
冉霜大大咧咧地點頭,跟在風城胥身後離開下人房。結果又是白跑一趟,沒能在丫鬟這裏得到任何與凶手有關的消息,這條路顯然也暫時走不通,她必須再想個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