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腳步小心,動作神情都帶著小心翼翼,從一排排架子前走過。

手中撫著一枝一葉,喃喃著眾人聽不懂的胡語。

趙玲瓏等他看了半刻,這才將人引入外間堂。

桌案上一盆虯枝橫生,綠意盎然的朝天椒。◆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趙玲瓏一一講述這類植株的生長習性,根植開花結果後的食用方法。

昔年不願同粟特人交易往來,是現實條件受限。

現在沒有這麼為難的境況,粟特人經商天賦足,且粟特人並不畏懼途中艱險,吃得苦,大唐、月事、吐蕃、南詔等地都有粟特商人的身影。

椒苗金貴,非專人料理,非特殊土地,實難生長,粟特人帶著種子回到故土,再進行播種生產,而後賣出,想想都就覺得費時間。

故而,一猜便知粟特人的想要如何合作。

果不其然,阿史德利海聽聞椒種生長周期,掐指一算,皺著眉頭,“此物勝比黃金,若是買些種子歸去,實在不劃算。”

他來回踱步幾回,“趙掌櫃,如今生意好做,我等若是隻購進成品作物,不知你意下如何?”

趙玲瓏淺笑,溫聲建議,“您是初初做生意,自然不懂。”

她拈起一枚青綠椒物,“別看如今作物鮮嫩,掐之有水,存上三五天可。若是時間一長,外皮內陷,青皮變黃臭,別說是做生意賣人,路人便是看一眼都嫌棄。”

椒種作物有一好處便是不離枝葉,不發幹。一但采摘,須得在三五日,最多七天食用。

若不然,一是水分流失,二則是腐爛發臭。

粟特人做生意,必然是走南闖北,動輒便是上月不見城鎮,如何用椒種作物生錢。

阿史德利海哈哈一笑,低聲在隨侍耳邊說了什麼,隨侍拱手離開,“趙掌櫃,您是食材生意人,應是聽說過大豆醬一物吧。”

大豆醬乃是江淮一帶興起的東西,烹飪作食,煎炸煮炒,論是生鮮蔬菜亦或是禽肉,都可輔以調味。

趙家菜曾以此研發出一道醪糟醃魚,一時風靡。

她曾有用大豆試著做過此醬,奈何缺少秘方,做出來的成品顏色不若正宗的好看,就連保鮮期也不若江淮出品。

她記得去歲年末盤盤點賬目的時候,椒園的趙潤春也曾提出做椒醬的想法。

奈何最後不了了之。

聽阿史德利海的話音,莫不是他有什麼門路?

隻半晌過去,方才離開的隨侍已經回來,手中拿著大肚細口長頸的青瓷瓶子。

那瓶子塞口嚴密,拆封時先是去泥口,又是剝去氣閥塞,‘啵’地一聲悶響,不一會兒一股酸鹹味道充盈在整間屋子。

隨侍用一長柄深勺舀出,阿史德利海朗聲一笑,“趙掌櫃可知這豆醬是什麼時候產出的?”

趙玲瓏搖頭。

阿史德利海道:“這乃是我此次自江淮來時,購進的一批豆醬。乃是三月前的一批醬缸開出。”

三月?

趙玲瓏接過侍女遞來的勺柄,淺嚐一點。

入口鹹鮮,入眼顏色純黑,表麵無一絲發白的毛絲。

過了這麼久,卻能保鮮如此,確實是有秘方。

看來,阿史德利海是有門路。

這倒是意外之喜。

此前隻打算交易椒種,要是能得了製醬的方子,就是錦上添花了。

擺上席宴,趙玲瓏請他入座,二人就著這一樁生意,漸漸聊得投機。

宴是好宴,話是好話,二人前後詳細說盡,已經是兩個時辰後。

一路相送出府,早有晚霞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