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聲喚了好幾句‘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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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送走了,趙玲瓏看著他弓著的背影,難得眉間擰上愁緒。

不過很快,有婆子驚喜的呼聲傳來,是兒子竟能自己搖搖晃晃地走了十來步。

她快步趕去,眼看兒子因為自己到了一心急,險些摔了,利落地將人撈進懷裏,“真是阿娘的好兒郎。怎麼這麼厲害呀!”

走得遠,楊啟年回首看去,隱見婦人同孩童親昵的熱鬧場景。

方才門口見到韋二,曾說起自己要入贅趙家的事情。

他仍舊記得那一夜:趙家族人欺趙老爺重病,帶豪奴壯仆圍了趙家。

明火執仗,暗湧不停。

他因為叔父的勸告和楊家的利益,隻好離去。

那時候以為一切收場,這位厲害一時,在城中卷起風雨的女子終究是要輸的。

可如今一看,管它是刀山是火海,先闖上一闖,未曾沒有生機。

他楊家,也是如此。

一時心有豪氣。

有仆從輕聲提醒。

楊啟年回神,轉身向前。

這一次挺直脊背,步伐堅定,眼神不複空茫,胸中有萬丈江山已成。

第68章

至德二年

雎陽城外二十裏

一行十數人渾身是傷,狼狽逃離,身後有黑雲輕騎壓上來。

其中一個回頭拉滿弓,射出一箭,身後的追兵有一騎發出一聲慘呼,摔下馬,轉眼消失在群騎中。

“謝校尉,尹狗賊的叛軍怕是瞄上咱們這幾個的腦袋,說不定指著回去拿賞錢呢!”

“做他們的白日夢!”

“狗輩妄想!”

雜雜拉拉有同僚出聲唾罵。

謝九霄回頭掃一眼身後,再次抽打坐騎,“休要多言。前方幾裏乃是一片樹林,穿林有小徑,騎馬不過半個時辰,便可到達寧陵關。”

十月奔逃,寒風似鐵刃一般刮臉,眾人被他所言鼓舞,生機大作,嗬嗬驅趕身下馬匹,追隨而去。

深林早已落盡秋葉,滿地枯黃腐朽,一處坳穀,幾個漢子一人啃著一個半爛的野果,歇息片刻。

他們已經繞過小徑,抄近路將追兵甩地不知蹤影,遠處樹上望風的漢子一個手勢,示意周遭安全。

一個漢子右臂裹著白紗,白紗邊緣早已發黑,血跡不知何時又沁出,他暗嘖一聲,重又撕下布條用力繞上,“張將軍拚死一條命纏住叛軍,救出我這賤命,怎麼著也不敢輕易沒了。”

聽他提起張將軍,左右人動作一窒,有一個臉上刻印的漢子深袖捂在臉上,過半晌,傳出幾聲哽咽。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幾個麵黃肌瘦的人終於匆匆一掠這十月過的光景,頓時泣不成聲。

“將軍大義,守了雎陽這麼久。此時隻怕已是身首異處。”

漢子含恨道,又看向去時的方向,“我等堅守,竟連一丁點援兵都不曾來。實在可恨!難不成,雎陽就不是我大唐的國土?”

“多言!”有人聲嗬斥道。

眾人一靜,回首看向來人,見是謝校尉,頓時收起麵上雜容,不敢再多說。

謝校尉原是一小兵長,一身悍勇,月前隨著南將軍入城馳援,作戰勇敢,手下斬殺的叛軍不計其數。

軍中漢子自來敬佩強者,幾人都是打心底人服氣這人。更何況,這人方才還帶他們逃出虎口。

謝九霄半跪在地,自懷中取出牛皮布子。

七千守雎陽,據敵十月,折損敵將兵十萬,此乃大功。

周遭軍營並不發援,他亦是憤慨。可活著的人不僅僅是保住一條命,更是要為了後日活下去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