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將這十數人托付給他,他不能辜負!

他不是不知眾人的心聲,此時尚不是議論這些的時候,他手指軍中輿圖,“再往前便是寧陵關。距雎陽不過半日的行軍速度,你我再歇一刻鍾,便趕路。”

早些將雎陽淪陷的消息傳出,各處也好做打算。

也或許他們旁側圍觀,早就知道雎陽如今的境況了。

兵甲看他手指落在寧陵的城池上,道:“校尉大人,可是廉坦大人的城池?”

謝九霄點頭。

廉坦是曾在雎陽圍困時候出兵三千,雖到了雎陽隻剩一千,卻也是他們唯一的去處。

眾人沉默,隨意尋了些果子吃食,便匆匆上馬,奔向寧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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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數日後

東京*洛陽

臨朝剛過,謝九霄策馬歸府,早有仆從迎上前,歡喜地說著賀詞,“賀郎君大喜,得聖上封賞定遠將軍。消息已經傳到府裏,阿郎和夫人正在正廳等著呢。”

謝九霄揚手將馬鞭甩給親衛,麵上並無過多歡喜。

仆從心說:小郎真是有大將風範,如此榮辱不驚,真是長大了呀!

猶記得小郎當年不願與少娘子成婚,做出趁夜翻牆奔逃的莽撞舉動。

那時的場景好似還在眼前,一轉眼,半大青年已經是正五品的將軍了。

真是感慨呀!

出神才半刻,已經到了正廳。

仆從不敢耽擱,遠遠便喚了一聲,眼看阿郎和夫人已經等在廳上,頓時喜笑顏開。

謝九霄入得正廳,先是被母親拉扯看身上有無傷勢,又是一連串的詢問,謝父靜待妻子吵擾,過半晌支應走人,才有機會同兒子好好言語。

“自來軍功升官快,你這五品上的官職,來的比為父想得要快!”

謝家是東晉起就有名的望族,幾百年傳承沿襲,真要給兒子謀一個正五品的官位,算不上什麼難事。

可他作為謝家的掌家,最是明白兒子官位是他自己一步步從刀山火海裏砍殺下來的。

一月時,傳言叛軍圍堵了雎陽,謝父以為自小不長在自己膝下的兒子再也回不來了。幾番深夜起身,對月悵然。

世事變化太快,早些年兒子愧疚幼時丟了妹妹,死活不願意離開蜀中,非要找到人才算。

後來找著人,他以為兒子終於可以像別家郎君一般乖乖留在長安,跟隨他這個做父親的左右,好好學學官海沉浮,宗族大計。

不想一場親事,竟然又將人給逼逃了。

那時候真是氣煞他也!

可,看看這如今曆經戰火洗禮,一身殺伐凶氣收斂於內的兒子,他隻能說時運也。

將謝家交到他手中,也不算對不起祖宗。

謝九霄不說自己的官職,隻道:“張將軍如何論功?”

戰場上拚殺的漢子心裏隻念著忠義兩字。

可一個忠字,一個義字,站在不同立場,麵目全非。

謝父看著麵色發沉的兒子,道:“雎陽一戰,勝在日久。若不是有那十個月的堅守,江淮賦稅如何北上?兩京又如何有今日的輝煌?可...”

他頓一下,長歎一聲,“可守城,與殺人吃人,是兩碼事!”

謝九霄晃地覺得自己回到雎陽,滿目蒼涼鮮血,四處盡是殘肢,張將軍站在高台之上,沉痛揮刀。

有如花美眷嗚呼殞命,而後有沸水肉香..

他猛地閉眼,強忍胸口嘔吐欲望,“阿父,兒亦曾吃人肉,是不是如魚大人所言,已然算不得人了!”

謝父隻覺胸中一堵,霍地背過身子,老拳握緊,不叫旁人看見自己酸紅的眼眶。

堂中靜了許久,直到聽到遠處有婦人說笑聲傳來,謝父道:“此事為父會周全。你不要管。方才那樣的話,也不要說給家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