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廖南清的指甲陷進了自己的掌心,他固執起來,不願意聽蘇北墨的解釋,蹙緊眉頭閉起眼睛。這兩天裡,每當他閉起眼睛,蘇北墨就不再說話。他休息的並不好,蘇北墨是看在眼裡的。
以前他很聽蘇北墨的話,可現在,他被圈在一個死胡同裡,頭上是無盡夜空,枯樹枝張牙舞爪,像是要撕裂這片黑不見底的幕布,腳下則是布滿荊棘,擋住了出口。
廖南清堅持自己沒有病。
蘇北墨沒有辦法,他沒法再開第二次口。
每天晚上,蘇北墨都睡在廖南清病床邊上的摺疊小床上。擔心廖南半夜驚醒,病房裡始終留著一盞燈。蘇北墨即使這些年睡眠不好,也不戴眼罩遮光。生怕廖南清醒了他不知道,每一刻都不放鬆。
淩晨三點半左右,病床上傳來‘西索’的聲音。
蘇北墨還沒睡著,起床望向廖南清那邊。隻見他惶恐地睜著眼睛,額前全是冷汗,他緊緊地攥著被子,頭髮濕漉漉的貼著耳廓,胸口起伏,大口換著氣。像是被夢魘纏住了,廖南清微微喘熄,麵頰帶著不自然的緋紅。
“做噩夢了嗎?”蘇北墨過去,先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額頭的體溫,確定沒有發燒之類的,才放下心來。他去衛生間拿了一塊用熱水洗過的毛巾,過來給廖南清擦身,“南清,你坐起來,我們換身衣服。”
可廖南清抿緊了嘴,不肯動。
“南清?”
他看到廖南清眼角有眼淚:“你出去。”
“你怎麼了,南清?不舒服要告訴我,你……”
“出去。”廖南清的聲音很沙啞,夾雜著無數顆粒,壓滿絕望。他從不曾用這種態度對待過蘇北墨,可此刻的他仿佛換了一個人。他見蘇北墨不動,急了,不管不顧地用力拍打床麵,“出去……你出去!”
蘇北墨沒轍,為了讓廖南清冷靜下來,他唯有答應他。深更半夜的,蘇北墨連件外套都沒穿,就被廖南清趕出了房門。醫院走廊亮著燈,蘇北墨做賊似得貼著病房的門,想聽聽裡邊的動靜。
有查房的護士經過,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蘇北墨說了句抱歉,解釋是弟弟鬧脾氣把他趕出來了。
護士沉著臉,提醒:“不要影響到其餘病房的病人休息。”
蘇北墨連著道了好多次歉,才繼續貼著房門。
隻聽裡麵突然發出摔倒的聲音,蘇北墨趕緊開了門進去。但當他看到裡麵那一幕時,他的心插入一把匕首,這一秒內,他在心中撕碎了張遠剛無數次。
眼前的廖南清摔倒了趴在地上,在看他的時候,幾乎是本能地縮到了離他最近的墻角,手裡死死抱著一件新的病號服。他的腳上還綁著繃帶,行動不便使他的姿勢怪異,如同一隻受了傷的小動物。
廖南清低著頭,把臉埋進這堆單薄的衣服裡,羞愧覆蓋了他所有的表達能力。
他像是不會說話了,牙尖與牙尖顫打在一處,碰碰撞撞,在他的腦海中形成一種無形的回聲。
而病床上,掀開的被褥中,是大片水漬。
就連廖南清身上的衣褲都沾染了大半,因為病房內開著暖氣,這股尿騷味不輕不重地飄散開來。廖南清嘴脣慘白,畏畏地抓緊自己的胳膊,指甲掐進去,疼也不顧。
蘇北墨並沒有表現出驚訝,亦或是不敢相信的表情。他淡然地走過去,半蹲下`身,溫聲問廖南清:“我幫你先把衣服換了好嗎?醫生說你不能亂動的,剛才摔著了疼不疼?你讓我看看,要是摔疼了,我們得喊醫生過來。”
廖南清怯懦地抬眼,骨節發白,他哆哆嗦嗦的,和隻嚇壞了的兔子一樣可憐:“對不起……”
“沒事的。”蘇北墨揉了揉他的腦袋,語氣溫和,“這不是什麼錯事,不丟人。現在是冬天,你穿著濕衣服會感冒的。南清,別怕,我不是別人,我是蘇北墨。我一直對你很好的,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