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教室自習的同學們嚇了一大跳，好奇的目光朝走廊張望。
班主任也嚇了一跳，他前年才大學畢業，沒見過這種陣仗，說話斯斯文文的：“你這是幹嘛！不要打孩子。就算要打，也不可以在學校打。”
裴父道：“他偷錢！”
裴清河一向逆來順受，這時候卻忍不住高聲反駁：“我沒有。”
“那你上學錢哪來的？”裴父的目光閃爍，“我就說櫃子裏怎麼總少錢，原來是你這個不孝子。”
裴清河紅著眼瞪他，目光是毫不掩飾的仇恨，像被逼到絕境的羚羊。
生平第一次，他和自己父親動手。就在教室的門外。幾個班的人都走了出來，像看猴戲和雜耍。這場麵的確給貧瘠的高中生活，增加了無限樂趣。
“欸，你們有話好好說……”
沒人好好說話。最後是幾個老師把他們拉住的。
他的父親越來越小，越來越老，終於從巨人變成了普通的中年人。生活所困，顯得有些蒼老。比裴清河還矮半個頭。
裴清河咬牙切齒道：“以後我每個月給你一百。你別再來學校找我！”
他們成交了。
有的人適合運動，有的人適合學習。毫無疑問，裴清河是後者。
又聰明，又努力。
放寒暑假的時候，他會買一張車票去市裏打工。包食宿那種。給自己存錢。他喜歡過春節，春節工資高，一天抵得上過去好多天。
晏江這隻小貓就跟在他身邊。看著裴清河的五官逐漸從稚嫩走向成熟。像將開未開的花，像馬上由青轉紅的果。
他考上了全國最好的大學。還是市狀元。
學校和縣教育局獎勵了他八萬塊錢，就打進了晏家給他彙款的銀行卡上。
晏江很欣慰，隔空摸了摸裴清河的腦袋：“你馬上就可以開始新生活了。”
可生活沒有放過他。
他正在學校，接受著記者的采訪。裴清河不太擅長應付這些場麵，四肢僵硬，然而記者們不讓他走。
記者們正在這拍照，好多年沒見過麵的奶奶從人群裏擠了進來，撲通一下，跪在了裴清河的跟前。
“小河！你爸爸，出車禍了——”奶奶喏喏道，“就在縣醫院，你快去看看他吧！”
裴清河的大腦在瞬間一片空白。
不是因為擔憂和悲傷，而是一種對即將發生的事有隱約預見的……恐懼。
第 8 章
裴清河麵無表情地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趕到醫院。
這是新城最好的縣醫院，奶奶道：“你爸、你爸知道你考了市狀元，很高興。借了朋友的車去接你……結果，結果太久沒開車，不小心出車禍了。”
裴清河驟然轉頭，眼神像是幽深的潭水：“隻是這樣嗎？”
奶奶有些局促地握住自己的手：“還和朋友喝了點小酒……”
“是他被撞，還是撞人了？責任方在誰？”
“我不知道這些……我哪曉得。”
裴清河調頭就走，走了兩步，被老太太抓住了胳膊：“撞人了，撞人了。就是把人車撞了。”
醫院裏的人來來往往，裴清河停在急診大樓門口，臉部的肌肉都在不受控製的抽搐。
他在強忍怒意。
裴清河不傻，歹竹出好筍，他比自己那些親人都聰明。
他被推著前進，像是被推向一個巨大的火坑。
裴清河已經計劃好了獎學金要怎麼花，他不準備在讀大學的時候出去打工，這筆錢是他給自己準備的生活費。
他沒什麼遠見，但他有個很好的習慣，那就是懂得感恩。每學期，裴清河都會給自己的資助人寫很長的信。◎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