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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宮 棲鳳閣
看著眼前這兩本字跡一樣,似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奏章,李適頗有些苦笑不得的感覺。
上麵的那一本,先是大讚了一番天子重文治教化的聖明,最後才“卑微”的請求皇帝能準予將太仆寺等各衙門的教授機構一體轉於國子監,這便也還罷了,本來此次整修皇城時,這些機構限於地域限製,也正有這個打算。但讓皇帝陛下遲疑的卻是後麵附列的一大堆條件,這其中許多想法這大膽,隻看得頗有革新精神的李適也是驚詫不已。
與上麵這本奏章的中規中矩不同,下邊的那本卻是個典型的言無實事,此奏折中開篇第一句就是:“兵者!國之大事……”,隨後文詞華美、洋洋灑灑兩千餘言都是在拿曆史說事,總而言之一句話,兵不可輕用。隨後話題一轉,說的卻是朝廷財賦、兵員之事。國用不足、軍士訓練乏時等等一一說到,偏生說到此處,此折就已告結,說起來幾千言的文字,竟是沒有任何結論,但其言外之意卻分外明顯。
“崔卿呀崔卿,你這玩的是什麼花呼哨兒!”,慢慢將兩本奏章看完後,天子陛下右指輕叩著奏折,自語道。
沉吟半晌,才聽他開言吩咐道:“來呀!傳禮部侍郎崔破”。
出宮宣旨的小黃門出閣時,走的匆忙了些,正好撞上進閣奏事的盧相公大人,嚇的他一個賠罪後,轉身急奔出宮而去。
“臣盧杞叩見……”,入得閣子,盧杞剛剛行禮,就被李適揮手製止道:“這又不是大朝會,就不必太過拘禮了。來呀,賜座!”
盧杞坐定後,就開始回說今日慶典的準備事宜,這本是近日的例行之事,是以李適除了偶爾開口說上兩句外,倒也不曾多插話。
“愛卿近日辛苦了!”聽他奏說完畢,李適溫言撫慰了一句後,遞過適才那兩本奏章道:“愛卿且看看禮部崔侍郎的這兩本奏章。”
一時間,閣中重歸於靜默,趁盧杞翻看奏章的當兒,李適又埋頭與那厚厚的一堆奏折較力。
“陛下,臣以為崔侍郎奏章中所言雖不為虛妄,卻誠然不可全信。似‘國用不足’四字那是每朝每代都有的,縱然是貞觀、開元盛世,這四字也每見言官們提及,反之,大行皇帝朝用度何等吃緊,不也平定了安史之亂?是故,此四字誠然不可全信;再則若說軍士訓練乏時,那多長時間才夠?,遑論現時朝廷所用的練兵之法正是據崔侍郎當日晉州募軍之總結。當日崔侍郎練軍又化了多少時日便成精銳之師,從而汴州一戰名動天下?是以,這話也實在是不可全信的。自陛下登基五年勵精圖治,我大唐今時之國力以遠非昔日可比,以老臣所見,此時用兵可謂正當其時也。”,看完奏折,盧杞瞅住一個空擋侃侃而言道。
聽完盧杞所言,李適微笑開言道:“愛卿言之有理,這每朝每代但有戰事將起,朝堂上總是有兩等說法,無外乎戰與不戰兩字,此事朕自有主見,今日朕想問卿家的是,崔侍郎這兩本奏章一起呈上,到底動的是什麼心思?”。
聽陛下不曾為崔破言語所惑,盧杞雖早知必然是這結果,心下也不免鬆了一口氣。聞言,他再稍做尋思後,才啞然一笑道:“陛下聖明,原來崔侍郎竟是想借第二本奏章換陛下欽準國子監之事。”
“做生意做到朕麵前來了,這個崔破呀!”,聞言,李適一陣爽朗大笑道。
說曹操,曹操到,正是在天子的哈哈大笑聲中,適才的小黃門進閣拜倒奏道:“禮部侍郎崔破大人奉詔覲見。”
“傳”。
一溜小碎步進閣的崔破一看到盧杞同樣在此,心中一動道:“來的正好。”
揮手製住了崔破的參拜大禮,李適笑意未消的開言道:“今日先不議國子監之事,朕年內欲舉兵北上剿四鎮,卿家以為如何?”
“不說國子監之事又喚我來做甚!”,聞言心下一個嘀咕,崔破躬身開言道:“刀兵之事不可輕用,臣素以為如此,四鎮盤踞多年、根深蒂固,倘無萬全之策,一個不慎之間,恐反傷我朝蒸蒸日上之勢,果真如此,便是得不償失了。”,抬頭瞥了眼李適微微一皺的眉頭,侍郎大人續言道:“平定四鎮本是早晚間事,微臣以為不妨稍做等候,待國力、軍士準備妥當,再行雷霆一擊,畋滅群醜,庶幾更為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