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龍騰四海 第四十二章 終章(1 / 3)

“李先生是否早知會有王師敗績之事發生?”,晉州中鎮將府後僻靜的小園中,分別數月不見,崔破開口第一句說出的卻是這句話。

沉吟良久,迎麵對向崔破的灼灼目光,李伯元淡淡卻是堅定說道:“某提前的確不知,公子何出此言?”

聽他這樣一說,崔破心下一陣莫名的輕鬆,似是怕自己心中再起其他什麼想法一般,他長籲出一口氣,轉換話題問道:“如今前線戰事究竟如何?”

正在小亭中的李伯元擺出一副肅手邀客的姿勢,請崔破上亭再敘時,卻聽園外一聲急促的聲音傳來道:“先生,先生,馬遂自刎了!”,隨後,就見李小毛那略顯古怪的麵孔出現在園門處。

“不用見禮了,快說,怎麼回事?”,揮手止住了欲要見禮的李小毛,崔破跟上問道。

“昨日午後,馬帥率最後一支掩護撤退的殘兵回歸晉陽,見到城中豎起的李帥旗幟後,馬帥說他已無顏生入晉陽,就在城門處拔劍自刎了。”,三言兩語,李小毛已是將事情解說的清楚。

“尚可孤奮勇戰死,呂希倩為掩護主帥撤退中流矢而亡,如今馬遂又已自刎。朝廷三路大軍主帥無一幸存,此次大戰朝廷敗的實在是太慘了!”,瞥了一眼震驚中的崔破,李伯元無限感慨的出聲歎道。

雖在長安聽聞回鶻突襲時,崔破已是覺得凶多吉少,但此時聽到這等結果,依然是感到極度震驚。舉國之力打造的五十五萬大軍,就這樣轟然潰散,讓他難以接受的同時,更對自己此行的任務該如何完成感到一絲前所未有的茫然。

“此戰深入河北道極東的滄州,朝廷軍隊又多是步兵出戰,遭人偷襲,疲兵潰敗後又如何跑的過回鶻人的健馬?馬遂能率一支整軍全身而回,已然無負名將之譽了,李校尉,現在晉陽城中朝廷還有多少軍馬,回鶻軍動向又是如何?”,輕輕將崔破拉著坐下,李伯元扭頭向李小毛問道。

想及晉陽城中如今哀聲一片的情景,李小毛也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道:“晉陽原有留守軍隊七萬,加之馬帥帶回的約八萬殘軍,現在當有十五萬之數,如果再加上近日能夠收攏的潰軍,估計能再添兩三萬,總數倒也是不少,隻是士氣低沉的很,真上了戰場結果如何,實在難料?至於回鶻軍,此次千裏奔襲,隨後又是連日大戰,也是累的不輕。現在正在整修軍馬。而且與以前劫掠就走不同,看來他們竟是有經略河北的意思,是以並不曾急著出兵河東,這幾日修整軍馬的同時,也在整訓河北道四鎮殘軍,同時大索河北,據咱們的探子回報,如今他們正將一車車戰利品運回烏德楗山,咱們的許多俘兵也被他們押了回去做奴隸,估計半旬之內不會南下晉陽。”

耳中聽著這一切,胸中似有火燒的崔破再也忍不住的拍案而起,口中怒喝出聲道:“可惡!”,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隻將李小毛嚇的全身一震,李伯元卻是麵色半點不動的續言道:“噢,整訓四鎮,看來回鶻是要使他們為先鋒強攻晉陽了!那咱們那位新任魏博節度使現在又是如何?”

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中鎮將大人後,李小毛才答話道:“此次擺明了回鶻是要坐山觀虎鬥,田悅算是聰明,怎麼也不肯撤回滄州,也正是因為他這一番耽擱,田惜奪位後去滄州就晚,加之魏博本就是四鎮中實力最為雄厚的,所以一場大戰下來,田惜部竟是四鎮中損失最小。回鶻見他這一部建製最為完整,倒也不曾對其打散整編,派到了幽州駐紮,一來彈壓地方、肅清朝廷潰兵;二來也是用魏博軍做苦力,替他們轉運戰利品及我軍俘虜。要說起來,他們的日子倒是如今四鎮中最好過的。”

聽到田惜這個名字,正平複情緒的崔破已是心下一動,及至聽說魏博軍實力仍在,他更是湧起一股莫名的欣喜,等到聽李小毛說完,扭頭與李伯元一個對視之間,兩人已是不約而同的喃喃出聲道:“幽州!”。

此後的時日,新任河東節度使崔破大人簡直就是忙昏了頭,為迎接即將到來的回鶻並四鎮殘軍,河東道進入了非常時期,那些城牆破舊、難以防守的城池全數被放棄,所有百姓不得不含淚離鄉南移。而那些戰略要地,則是拚了命的進行加固整修。大批錢糧湧向晉陽、晉州的同時,晉陽城中武庫的許多軍器也被分散各城,一隊隊本地團結兵被征召入軍,而後續河南道等地的援軍也急匆匆的奔赴河東,無奈各道精銳前時早被抽走,這些剛剛訓練沒多久的募軍數量既少,戰力亦低,隻看得一眾帶兵官搖頭不已,不過當此之時也實在是牢騷不得。隻能拚了性命整日操練,希望大戰來時他們能發揮更大作用。

正在大唐傾盡國力希望能固守河東之時,回鶻也在整合草原各部,再組聯軍支援南下,冀圖能趁此千載難逢之機,一舉奪取花花江山,完成無數代祖先入主中原的夙願。一時間天下風雲激蕩,情勢似乎又回到了太祖太宗開國時候。

忙碌了一天,崔破剛回到臨時府邸修歇未有多久,就聽有人在耳畔輕聲呼喚,驚醒去看時,卻是李伯元那張詭秘莫測的臉。

“公子,水師來人了。”

“噢!快請進來見,沒有別人看見吧!”,一聽說水師來人,崔破頓時精神一震,由李伯元策劃,自己等候已久的行動終於就要開始正式實施了。

“水師果毅校尉林華參見節度使大人”,趁著夜色走進書房的是一個三十餘歲的漢子,精壯的身材、粗大的手掌、黧黑的膚色,顯然這是一個長久在海上討生活的人。

“免了吧!林校尉千裏加急而來,實在辛苦了。請坐。”,看李伯元親自為他遞過茶水後,崔破才開言問道:“未知水師是否起行,此次又是如何安排布置的,領行的是誰?”

初見這個傳說中的節度使,林華也不免有些緊張,呷了幾口茶平息了自己的情緒後,才聽他道:“屬下起行之時,留守八鎮神策駐軍共四萬人已經到達嶺南春州開始上船,因人、馬眾多,又征調了部分商賈海舶,據行程,現在船隊想必已經過了福州地界,此次事大,老當家的放心不下,親自走船,此地距河南道登州還有些行程,大人又帶有那許多輜重,也該早些動身才是。”

“噢!是馮先生親自領隊!好好好,神臂弓是早就準備好的,待本官安排好後續事宜,明日也就能動身了。李先生,你帶林校尉先行下去休息,順便將高鎮將幫我請來。”

高崇文來的很快,即使是在這樣的夜晚,他依然是甲胄整齊、絲毫不亂。單純做為一個沙場征戰的軍人來說,此人實在是無可挑剔。

“崇文兄請坐”,雙方見禮之後,崔破起身親為他斟過一杯清茶後,才悠悠問道:“此番與回鶻大戰,崇文兄心下是何想法?”

突然聽到這個問題,高崇文微微一愣,將剛剛接過的茶盞放回身旁小幾後,沉吟了片刻,才開言道:“屬下身為晉州中鎮將,自當拚死護得本城安全,至於其他,自有大人們做主。”,看他話語雖然慷慨,卻是難掩悲涼,想必也是對即將到來的敵人忌憚的很。

“是呀!此戰我大唐殊不樂觀。近日聞報,回鶻後援大軍二十萬已經動員完畢,即將南下。‘凡能騎馬開弓者,悉數應召’,比之前時單純劫掠,看來此次回鶻是要全力一搏了。近六十萬回鶻大軍,再加上十萬餘四鎮殘軍,而朝廷足以應對的不過勉強拚湊出的二十餘萬敗軍。數量差距如此之大,戰力、士氣更是不可同日而語,這關乎我大唐生死存亡的一戰實在難打呀!”,見自己這番話直說的高崇文眉眼緊鎖,崔破起身負手繞室道:“所以,此戰唯有出奇兵行險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