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下朝後,林堯剛走出金鑾殿,就被小太監攔下了:“林將軍,陛下有請。”

林堯心知是逃不掉一通責問的,厚著臉皮去偏殿見楚承稷。

楚承稷問他:“聽說林府連鍋都揭不開了?”

林堯老實交代:“都是謠傳麼,阿昭去了北戎,我又是個粗人,不習慣人伺候,府上就沒留幾個下人。先前張大人去我府上做客,便誤會了。”

楚承稷輕抬眼皮:“朕罰了你半年的俸祿,但這俸祿是從你於兩堰山追隨於朕便開始算的,堂堂二品將軍府,府上連個仆役都養不起?”

林堯說:“這不想攢銀子娶親麼。”

楚承稷問:“相中了哪家姑娘,朕給你們賜婚?”

林堯遲疑了一瞬,隨即笑道:“我草莽出身,又不會吟弄風月,若是人家姑娘相不上我,我從陛下這裏求一道賜婚聖旨去,豈不誤了那姑娘,還是我自己登門去求吧。”

楚承稷見他都這般說了,便道:“隨你。”

從偏殿退出去後,林堯心底卻不太平靜。

在汴京越久,聽到的秘辛就越多。

比如,陸家嫡女不僅是陛下親表妹,還差一點成了太子妃。

曾經他在簷下看著那姑娘掀簾從馬車中走出,隻覺自己同她似雲泥之別。

如今他官拜二品,看似風光,可同陸家這樣的百年世家比起來,他依然覺著是雲泥之別。

若是能有楚承稷一道賜婚聖旨,他擔心的一切就都不存在了,他能娶回那個明珠般的姑娘。

但這差距既是雲和泥,他升不到天上變成雲,便隻能拽著那姑娘落地和他一起陷入泥裏。

那樣清月似的一個姑娘,怎能被他扯進泥裏呢?

心底有欲望在撕扯,不過林堯清楚,要有登門去陸家提親的底氣,除非他也成為雲。

他這頭在努力攢聘禮,去陸府提親的人,卻從未斷過。

林堯一直關注著陸家那邊的動向。

朝臣們都說,陸家這看親看得頗有幾分意思,世家勳貴全被婉拒了,寒門仕子壯著膽子去湊個熱鬧,類似岑道溪那般出類拔萃的,陸家也看不上,反倒是幾個平平無奇的寒門仕子得了陸家青睞。

戶部有個出了名老實忠厚的侍郎,似乎頗得陸家看中。

林堯見過那人,聽說是個大孝子,家中有個瞎眼老娘,當年他上京趕考,老娘無親友照看,他便背著老娘一同上京考科舉。

雖有這麼多賢名在身上,但家境實在是貧寒,加上他相貌平平,才幹也不突出,多年來一直沒官宦人家願把女兒嫁去受苦。

陸家的這擇婿標準,委實是讓朝臣們摸不清頭腦。

聰明些的倒是看出陸家特意低嫁女兒,約莫就是不願重蹈覆轍叫帝王猜忌,挑這樣老實忠厚的,姑爺家底薄才好控製。

林堯回府後在床上瞪著眼躺了一宿,第二日休沐,他翻出自己最破舊的衣裳和鞋襪換上,又把還沒來得及兌換成銀票的碎銀銅板金角子一股腦塞進一個布包裏,去陸府提親。

陸老爺大概是頭一回瞧見這般提親的,望著林堯從布包裏倒出來的一堆銅板,呐呐半晌不知說什麼好。

比起戶部那個侍郎,陸夫人顯然更中意林堯。

他身長八尺,儀表堂堂。

同樣是家境貧寒,但林堯穿著個破麻袋一樣的袍子往那兒一杵,愣是叫人瞧出幾分不凡來。

而且林堯家中也沒有瞎眼老母需要兒媳伺候,唯一的胞妹還是個不遜男兒的,陸夫人越瞧林堯越順眼。

林堯會登門提親,陸老爺也是極其意外的,但痛定思痛後,還是婉拒了。

林堯不甘就這麼放棄:“陸大人就那般看好牟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