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念一旦流露蹤跡,佛修界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幾乎是危險重重、舉步維艱。奚不問想拒絕,但終是沒有。

他時日無多,不願再分開,無念恐怕也這樣想。更何況無念懂他,就像上一世雲衝和在大荒山腳下毅然而然返回蓬萊,亦是這般萬死不辭。

他們二人早已心意相通,寢過一棺,誓必同生共死。

二人遂啟程,不眠不休往漢中拂羽山趕,行到半路,又接到傳音,這一次奚棄遠病重,連起陣傳音都做不到,薛玉代為起陣,仍是奚楊舟的聲音,要他到北地炳靈湖畔相見。

約至炳靈湖,很顯然,他們的身份已經被沈心齋公之於眾,既然他尋不到他們,就不介意叫這泱泱道門一起來尋,更不介意薛玉動用那些無傷大雅的小手段逼他們現身。

這一次奚楊舟無法偽裝,尾音顫唞,盡收耳內。

末了,他急促地小聲叮囑:“別來,有詐。”

陣法倏地斷了,仿若一根斷裂的弦,琴音仍錚錚。奚不問呆在原地,鼻腔酸澀。

奚棄遠與奚楊舟不知是不是已清楚自己的身份,奚楊舟如今還這樣護著他,就像是過去十幾年一樣盡他做兄長的責任,倒叫他更歉疚幾分,若不是他,黃夫人不會死,奚家更不會遭此大難。

無念握握他的手,才叫他回神。

“他們寄希望以奚家父子二人為餌誘你去,那自然現下是無礙的,你不用太過擔心。”

奚不問點頭,道理倒也明白,隻是關切之人有恙,心間亂了方寸。

炳靈湖這時節的水想來很冷。

被困在湖底的時候,無知無覺,並不覺得冷,但夜來溫度驟降,總有被凍死的魚翻著白腹浮在水麵,他們微小的靈體像螢火一般,在水裏散開,會從他和他的劍旁路過。

這年都過不成。活不下去,還要趕著死,奚不問覺得想笑,自己像一隻螻蟻,生來便不奔著壽終正寢,一點兒風吹雨落,腳踏車碾,便夠死個幾回。

這慘淡人生唯二莫測的,無非是怎麼死,死於哪個刹那。

一路行得並不容易。

雖然小心隱匿蹤跡,但還是有沿途的佛修發現了他們。一個前世魔王,一個佛門叛賊,知情的見之無不聞風喪膽,但又貪心使然,總想硬著頭皮拿下他們奪個頭功。好在奚不問腳下抹油,帶著無念溜得飛快,沒起太大正麵衝突。不過這消息到底不脛而走,早有人知曉這二人朝北地炳靈湖方向去了。

但不知二人具體行蹤的佛修界還是鬧著向道修界討說法。這幾年佛修界休養生息,能人輩出,勢頭正勁,早已不是道修一手遮天的時候,如今迫於壓力,身為道門百家之首的薛氏也不敢不有所回應。

屠寺這件事是薛容與帶人去做的,薛玉自然清楚,但不久後,薛容與殺奚不問未果,自己卻慘死,薛玉捶胸頓足趕去收殮時,都沒收得幾塊好肉。這些年他雖貴為家主,但家中大事,時常要聽兄長的意見,薛容與驟然故去,他六神無主,收不了爛攤子亦不敢認下這樁慘絕人寰的血案。

他本還頭疼此事難以善了,惴惴不安不知何時要查到薛家頭上,卻忽然聽聞坊間傳言,佛修界篤定是無念勾結道修毀了伽藍,這道修指的是誰,他如何不清楚,正是奚氏小輩奚不問。

他大喜過望,反正奚家洗不幹淨,奚不問又與他有殺兄殺子之仇,更何況他是魔君轉世,血債無數,少一樁不少,多一樁不冤,不如就替他認了這罪,不會有人不信。他立刻答複佛修界,讓共赴炳靈湖,討伐無念和奚不問二人,與他們對質。

薛玉安排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