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1 / 3)

“八號怎麽了?”徐修遠察覺異常,將酸奶隨意丟在飯桌,上前問道。

平秋看他一眼,慢慢道:“八號,是我媽媽生日。”

這麽一提,徐修遠也定住了。他心裏清楚平秋對他媽媽平清泓的感情十分複雜,談不上親近或仇恨,但這是平秋的秘密,他不主動說,徐修遠也不打算問。他比路洋高明許多,盯的隻是平秋心底急需填補的窟窿。

“有人愛過生日,有人覺得生日隻是每年普通的一天,不過就不過了,沒什麽大不了。”徐修遠說。

“每年生日,不就是在提醒我們,多少年前的今天是誰媽媽的受難日嗎?對孩子來說可能是普通一天,但是對不同的人,意義是不一樣的。”

“你有意?”徐修遠問,“要聯係她?”

“……我不知道,”平秋低聲說,“其實我每年都會在她生日,還有過年的時候,給她打一點錢。真的隻有一點,我賺得也不多,她開始會還給我,時間久了,也就接受了。今年可能還是這樣吧。”

“那也很好,你定時給她打一筆錢,對她來說,也算是報平安了。”徐修遠取過塑膠手套,替平秋將剩下的杯碟洗淨。

“到八號,她今年生日,那麽她應該有——”平秋微微仰頭,默算著年份,“五十歲了。今年五十整。”

“在家裏,整歲一般都會大慶。”

“她不喜歡這種的。”

“也是,”徐修遠將手套摘下,轉身靠在台前,“我見阿姨次數不多,但是她給我的印象很特別。你有沒有聽人講過,很多人都說她像根竹子,折不彎似的,還很難接近。”

“是嗎?我沒有聽過。這算好話嗎?”

“你不覺得?”

“我不知道。什麽算好話,什麽算壞話,我分不清。也可能說對了,她就像根折不彎的竹子一樣,總是硬邦邦的,冷冰冰的,誰都不能接近她,她好像對所有人都沒有感情,”忽然鼻頭一酸,平秋急忙轉頭看向客廳光源,頓了頓才接道,“連我都會奇怪,如果那麽不喜歡孩子,也沒有準備迎接一個孩子到來,那又為什麽要把孩子生下來,這不是自尋煩惱嗎?”

徐修遠無聲走近,從背後將他環抱,雙手交疊在他腹前。不管平秋推阻,他仍然沉默地將他抱著,像在鼓勵他繼續往下說。

“……有的父母是生孩子來討債,有的是生下來當法庭判官,還有的隻是從身體裏挖掉一塊肉,因為在身上長了十個月,所以莫名其妙有了責任,但是愛呢,其實一點都拿不出來,”平秋喉頭有哽意,“等到八號,我把最後的錢打給她,我們就一點關係都沒有了。我把她的錢還給她,我們之後就再也不會有瓜葛。她對我義務盡完了,現在也輪到我結束了。”

直到現在,回想那天下午,平秋仍然記憶猶新。

當時他才結束學校月考,等這回周末雙修返校,緊跟著就是全省一模。繁重的課業壓力擠得平秋喘不過氣,和徐瑞陽在家門附近分手,他舍不得他走,兩人支開了徐修遠,徐瑞陽拉著平秋躲在鄰居家圍牆後頭,溫存好一會兒才出來。

那年徐修遠上了小六,開始懂得一些兩性間的問題,平秋怕他看出些端倪,因此在和徐瑞陽告別時,都和他盡量保持距離。

掌心還攥著徐瑞陽塞來的紙條,進家門前,平秋匆匆看過一眼,徐瑞陽約他晚上在鎮裏那家廢棄的水泥工廠見麵。平秋心裏期待,進門見平清泓端坐在客廳都興高采烈的,問她餓了沒有,他晚上想吃清湯麵。

哪知道快樂從來是降臨得有多突如其來,散得就有多快。平清泓將桌上那張銀行卡遞給平秋,表情還是她慣常的平靜,告訴他:“這是我給你攢的大學學費。具體需要多少我不清楚,我按一年兩萬算,這裏有八萬塊錢。你拿好。這樣我們就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