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外頭什麼事啊?”顧方氏撐著半邊胳膊, 臉色蒼白如紙, 剛剛從昏迷之中醒過來的她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點的力氣, 她抿了抿幹裂的嘴唇, 強行打起精神:“是舟兒出事了麼?”

為母的本性如此, 顧方氏那日裏之所以發了瘋似的要掐死顧南舟,隻是因為為了自己生下他而感到不值, 也為了來日也許會發生的一切憂心, 一個身份不明的孩子, 就算長大了也要遭人白眼受人奚落,顧宇秋自身難保的時候, 是絕對不可能照顧這個孩子的, 與其如此她還不如直接掐死那個孩子也免得他在那世上受苦了。

“不是舟少爺的事情, 舟少爺這兩日都在隔壁的院子裏由晏少爺看著的,您放心舟少爺如今好得很的。”大丫鬟翠翠如實答道, 並且端了一盞溫水遞到了顧方氏手邊。

“那你為何這樣急,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了?”顧方氏小口小口的抿了水, 攏了攏長發,坐直了身子。

“是生意上的事情, 奴婢也不太懂。”翠翠指了指那些極其厚實的大賬本, 小心翼翼且一字不差的複述著這兩日旁人要她傳話的消息:“是外麵幾家鋪子的掌櫃和本家製歲貢的主事來了幾次,說是現在距離各路客商的訂單交貨之期已經隻剩下不到三個月了, 三老爺和那位吳掌櫃忽然來退了預付金和賠款,直接斷了桑絲的來路了,他們現在手下的織工們都已經停工了。買辦們也都回來回話, 說是現在若是再想找那麼大宗的桑絲隻怕短期之內是找不到了,而且就算是找到了也至少要再加往年五成的價格旁人才會賣呢。那些客商們的訂單還都好說,可是宮中要的貢緞可是耽誤不得,若是不能限期交貨,顧家可是會大難臨頭的。”

剛剛醒來的顧方氏明顯還消化不了這麼多消息,一時間又陷入了一陣眩暈之中。

她沒有想過顧宇秋竟然會把事情做得這麼絕,她那天實實在在的氣急了,倒是忘了她和顧宇秋之間還掛著生意。現在顧宇秋算是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了。

眩暈過後的顧方氏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不顧自己剛剛好轉的身體,拉著翠翠的袖子道:“翠翠,你去與我梳妝更衣,再讓門房備車,我要,我要去見他。”

“夫人,那日鬧成那樣了,三老爺還會見您麼?”翠翠話音未落便又被落魄的顧方氏抽了一巴掌。

“讓你梳妝就梳妝,你怎麼那麼多的廢話呢!”顧方氏惡狠狠的戳了下翠翠的額頭:“耽誤了我的事情,我打死你!”

忠仆翠翠的忠心又被這一記巴掌打沒了二分,又不得不顧及著主仆情分繼續服侍著顧方氏。

梳妝打扮完畢的顧方氏風風火火的出了門,一行尋至顧宇秋的家下,立在人門前親自扣響門扉。

門內之人應聲而出,卻又是那日那個顧方氏在顧宇秋身邊見到的女子雲煙,雲煙仍是穿著一身粉白色的裙袍,滿臉的清麗嫵媚,窈窕的腰肢倚著門框,手中拖著一把新炒的瓜子,隨手撚起一顆擱在嘴裏,輕輕嗑破,懶洋洋道:“哎呦,這不是那日那位夫人麼?怎麼?您還沒死心啊?”

“少廢話,我是來找顧宇秋的。”顧方氏強壓著胸口處的怒火,提著裙子便要往院子裏闖。

“老爺讓我來應門的意思,就是不想見你,你難道不明白麼?”雲煙朝著顧方氏的腳下淬了一口瓜子皮,掩唇笑道:“瞧瞧你那發了瘋的樣子,一個寡婦總不好生在內宅守節,總跑到我們老爺門前做甚?也當真不怕舌根底下壓死你。”

“這是我和他的事情!與你無關!”顧方氏恨的咬牙切齒:“你算個什麼東西!一個賤戶出身的歌女有什麼資格在我麵前叫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