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榮忙將果肉咽下,差點嗆著喉嚨,訕訕道:“我都十來天不曾入宮了,哪裏會知道?”
不過大皇子的舉動著實在她意料之外,她再想不到大皇子會用這招去逼雍和帝懲治史家,莊嬪評價此人偏激,還真是不錯。
但,羔羊有跪乳之恩,烏鴉有反哺之義,或許人亦如此罷。麗妃的確非善類,但可以想見,當時她必是位好母親,她的孩子才會對其念念不忘,並最終在多年之後,選擇了黃泉追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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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翎望著綴滿黃銅鎖的大門,麵上無波無瀾。
侍人們拿鎖匙上前打開,他遲疑刹那後,才抬腳邁了進去。
史皇後半坐在花廳裏,如同泥胎木塑般。她本是風韻猶存的年紀,往常更是精心妝點,不肯露出絲毫老態,然而才短短幾日的工夫,她鬢邊卻已冒出了銀絲,灰白斑駁,甚是醒目。
皇帝並未克扣她用度,連飯食都是一日三餐按時送來,可史皇後哪裏還有用膳的胃口?她不能不怕,昔年那樁大案固然賭對了,可同時也埋下禍根,她太知曉娘家那些兄弟的窩囊了,倘若押到大理寺嚴刑拷打,他們招是不招?
可誰叫她能依靠的也就這麼幾個人,身為宮妃,許多事鞭長莫及,不得不找人襄助,何況扳倒元後這樣的壯舉?
但,她並不後悔,至少她成功了,她的兒子也如願取代了徐後的兒子,將來翎兒登基,她照樣是太後,誰又能說半個不字?宮闈鬥爭,向來是成王敗寇。
看著逆光走近的熟悉身影,她眼中重新冒出希望來,“翎兒,你來了。”
蕭翎將手裏的食盒放到桌上,木然道:“我求情許久,父皇也隻答允我來看您一麵,卻並不提何時放您出去。”
史皇後也並不在意,她狼吞虎咽吃著兒子帶來的東西——其實並不見得比之前的可口,隻不過,太子便是她全部的寄托所在。
等飽餐完,史皇後才慢條斯理地道:“你無須替本宮求情,為今之計,母親的指望都在你身上了。”
她眼中騰起熾熱的光焰,“翎兒,你即刻修書給你大舅舅,讓他連同車騎將軍驃騎將軍一同逼宮,如今陛下尚無準備,想來亦來不及召集禦林軍,正是咱們下手的大好時機。”
蕭翎詫道:“母後的意思是……造反?”
他實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史皇後冷笑,“何為造反,這位子總歸得屬於你,本宮不過叫他早一日退位罷了,誰不想享清福?”
蕭翎默然,“顧將軍那頭怕是不易打發。”
史皇後麵露戾色,“沒有兵符,顧震霆也不過是隻沒牙的老虎,本宮就不信他敢擅自帶兵闖入宮禁,況且車騎將軍驃騎將軍都是咱們的人手,他一己之力,如何能螳臂當車?”
顯然是籌之爛熟的,打從蕭逸回宮那天起,史皇後就時刻提防著聖意有變,哪怕沒出大皇子這檔事,也保不齊皇帝哪天心血來潮,想改立元後之子為太子。
不如先下手為強。
史皇後數夜不曾安寢,眼中冒出濃重的血絲來,她匆匆解下腰間對牌遞到兒子手裏,“若書信不足為憑,就把這個給你舅舅,他會知道怎麼做的。”
蕭翎緩緩接過,神情卻有些複雜,他驀然道:“母後,那些事真是您做的麼?”
史皇後麵上有些不自在,“問這些作甚?”
是不是都不重要了,之前不提,是覺得沒必要,也不想她在翎兒心中印象敗壞——但,為帝王者怎能太過心慈手軟?他總得經曆一遭。
蕭翎握著對牌的手輕輕顫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