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廣闊,宮道上不時能見到穿青貼裏的小內使。個個蝦著腰,低人一等的模樣,透著骨子裏的卑微。
司瀅垂頭跟著,想哥哥應該就是從這樣的小黃門慢慢爬上去的,其間究竟多少不足為外人道的辛酸,光想一想,便有痛意穿腸而過。
這些年來,哥哥該過得有多苦。
一氣走了好遠,等終於到慈寧宮了,又有新的內使迎了上來,穿紅貼裏,戴交角帽,明顯是位階要高些的。
“給老夫人請安。”那人極為殷切。
謝母喚他:“羅公公。”
這位羅公公連忙賠笑嗬腰,一麵與來客打著招呼,一麵將人往裏迎。
踏上漢玉白階,跨過鬆木門檻,再過花罩卷簾,便到了裏間。
太後坐在上首,笑著給幾人指了坐。
究竟是親姊妹,她與謝母在長相上還是有肖似之處的。譬如平直的眉,都是漸細漸淡地隱進鬢角,不過太後是細長眼,眼尾上翹,笑起來風風韻韻,很合她年輕時的婉媚之名。
不過一國至尊的女人,雖姿態鬆散,亦有其上位者的持重威嚴,穿戴與行止,道不盡的雍容。
入宮前,司瀅也曾聽過太後的一些傳聞,比如她入宮起便深受先帝寵愛,一路從才人升作貴妃,彼時後位空懸,又加封她為皇貴妃。
年輕時,太後也生養過一對皇子女,但沒留住,於是先帝拔了個喪母的皇子到她名下。
養著養著,皇子成了太子,太子禦極,她自然也就晉位成了太後。
慈寧宮內笑語陣陣,太後說的確實都是家常話,溫情亦平和,仿佛真就是一時起意,想找娘家姊妹聊天了,便下旨召進宮來坐坐。
聊著聊著,太後的眼劃過袁逐玉,喚了聲玉丫頭。
“太後娘娘。”袁逐玉連忙搬出一幅聆訓模樣,輕聲應了。
太後把她招近來,親和地笑了笑:“聽說你哥哥進了錦衣衛,這會子正辦案呢。”
袁逐玉的手被太後握著,忙不迭笑道:“哥哥才入錦衣衛,跟著學東西罷了。他讀書不攢勁,不像大表兄可以考取功名,入翰林事國效力,但又想為朝廷竭忠,便投了錦衣衛的職,賣賣力氣。”
說著,就地欠了欠身:“也是全逢太後您老人家的福照,陸指揮使才沒有嫌棄他。”
雖有執傲的名氣在外,但袁逐玉這份回答也算可圈可點,引得太後當即誇了幾句,直將她誇得滿麵飛霞。
太後在她手背拍了拍:“這眼看著入夏,越發覺得日子長,有時想出去逛一逛,身邊又沒個湊趣的,個個老三樣,實在令哀家提不起興致來……”
末了,眼風撇過旁邊的羅太監。
羅太監立馬就屈了屈膝,笑道:“奴才們都是宮裏的樣子貨,都是魚目珠子,哪及袁姑娘靈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