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瀅說:“我突然想吃百合粥,便請她替我去膳房討一碗來。”
齊湘走近些:“巧了,我旁邊的也不在,替我到尚衣局取衣裳去了。”
二人相視,會心一笑。
於司瀅來說,齊湘同她初見的印象不大一樣。
但略想想也能理解,那時候剛相看完,又逢相看對象大大咧咧說了出來,換誰都會羞而遁走。
難得獨處,齊湘也不囉嗦,開口便說起貴妃來。
“我父親掌著寧州,上馬管兵,下馬管民,亦曾立過戰功。她西寧侯府有什麼?一個侯爵的空殼子麼?如果拿她跟淑妃娘娘論,她左不過占了個嫡女的優勢罷了。”
齊湘就事論事,雖說著父親手中權勢,但也並無貴妃那股子傲氣。
如今後位空懸,而齊總兵是國之良將,亦是天子近臣,以她的出身與賢名,是能當皇後的人選。
而她提及的淑妃,便是皇長子生母,國公府那位庶女。
若非一個庶出的身份攔著,憑那份育嗣之功,是有望直達後位的。
齊湘再度提及貴妃:“她這回假大方,替陛下牽線分憂,如今我當真留下來了,她近些天怕是連飯都吃不下,一門心⊥
不過聽她的意思,這回答應留下來,應該也是好好忖過當中的事。
比如與其被動提防充後宮,不如直接受了貴妃的‘好意’,總好過哪天直接下旨,到時才半點都沒得轉圜。
正思索時,又聽得齊湘壓聲:“我猜,楊廠公與謝大人,應當已經在想法子接你出去?”
見司瀅望來,她把玩著手裏的簽子,歎一頓氣:“不瞞你,我確實愛慕過謝大人,其實不止我,我認識的好些人都對他動過心。但當時他說心有所屬,我還以為是指徐貞雙,想著他是個癡情長情的,慢慢也便勸得自己淡了心思。”
說罷,又提起眼來笑:“所以放心,不管你跟謝大人有沒有那層關係,我也不會對你有什麼敵意,更不會聽貴妃挑撥。”
這樣開誠布公,司瀅故作認真地想了想,很快也翹起唇道:“你放心,我也不會因為陛下跟你多說兩句而吃味。”
這話中有二人心領神會的促狹,於是對視一眼,無聲地捧腹笑開。
皇帝雖在病中,但麵對司瀅和齊湘時,大抵拿出了平衡六宮的本事。
譬如同這一個多笑了笑,待另一個進來時,他也肯定要照顧到,尋那自然而然的時機,添補上幾聲。
而於司齊二女,其實她們一個隨父,一個隨兄,論起來,都是失恃的可憐人。
不管是貴妃的挑唆還是皇帝的平衡之術,在二人這裏全無效用,真正樂在其中的,恐怕隻有那雙壁人了。
在司瀅看來,齊府這位姑娘,實在很不容易。
母親沒了以後,她既要侍奉父親又得操持府宅,後來更經曆過大起大落,或許也正因如此,她對世事的心智與見識,都比燕京城內同齡的貴女要成熟好些。
說起來,這回她們一道留在宮裏,也算在共患難。
後那幾日,宮裏日子倒也過出規律來了。
河東已成旱災,相關署坻都忙著皇帝祭天祈雨的事,皇帝也提前開始茹素守戒,貴妃到禦前纏過幾回,都被無情打發了出去。
閉門羹吃多了難免覺得丟臉,貴妃便把氣撒在司齊二女身上,怎麼看,怎麼有一種搬石頭砸腳,請神容易送神難的氣憤。
相較眼裏冒火的貴妃,另一位淑妃則溫靜許多。
淑妃素眉淡眼,生得很是清麗。
因為帶著小皇子,她連粉脂都不怎麼搽,就算抱孩子到禦前,也是一張清水臉子。且皇帝不與她說話,她絕對不會主動搭腔。
小皇子白得像雪,頭頂光溜溜,塞在有金補子的衣裳裏,活像一捧糯團子。
許是這個月份的孩子都喜歡哭,雖然驚嚇之症好了,但一被皇帝碰到就哭。先時都以為是餓了,但抱出去喂過回來,仍然一挨著皇帝就嚎啕。
幾回下來,皇帝再不敢試了,摸著兒子的帽子喃喃:“是朕……身上有病氣,他不喜與朕親近。”
淑妃笑道:“陛下近來齋戒,周身的福澤清氣,彥兒還小,禁不住天威攏身。況他是個頑的,不挺肚就要蹬腿,陛下若抱他,還要受他逞性瞎鬧,沒得亂了暢和之氣。”
皇帝苦笑著,聲音有些空洞:“回吧,好生帶著他,莫要再病,更莫要與朕一樣,是個喂不完的藥罐子。”
換了其他妃嬪,這時候定要好言勸上幾句,讓皇帝莫要自怨自艾,可淑妃隻行了個禮便帶著孩子走了,半句溫存話也不留。
那身影半點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