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孫行一鞭指他,厲聲叱道:“豎子退下,我不和無名雜將多費口舌。”
“我們不過是些雜將、庶民、刑徒,是爾等肉食者、士大夫的足下之泥,泥中之蟲,碾碾就死了。”李弈笑道:“公孫將軍身後都是龍章鳳姿的天之驕子,整個長安聽一聽都要震三震的北軍,大家……一定都為國為民肯捐軀,全|家|死|絕也在所不惜,是吧?”說話時,環顧了一圈。
公孫行心裏煞起寒惻惻之意——
果不其然,他感到身後突然有無數道目光聚在後,等著他的決定。
朱恂押他全家來他並不害怕,但此時他害怕了。
此人深諳人性之劣,竟起了這麼一條毒計。
他作為主將可以犧牲全家,凝聚士氣,但如果敵軍握在手裏,並用之威脅的是所有中層以上將領全家的命,那就必定隻有一個結果,北軍一定會炸鍋。
李弈一抬手,第一行的十幾個人押了上來,雪亮鋼刀架頸。
一幹老弱婦孺嚇得涕泗橫流,北辰門上也驚起幾聲叫。
他笑著,仿佛渾不在意越來越濃的黃昏暮色,揚著眉,饒有興趣的等待公孫行的反應。
不顧其後脊生汗,滿麵慘白,添油加醋地問:“第一刀,請將軍抉擇,從左開始殺,還是從右開始殺。你說話就是往右,不說話就是往左……”
手抬了起來。
“且慢!且慢。”
公孫行渾身冒汗的看著他:“你到底是誰?你知不知道天子尚在,未央宮是偽朝,你這樣是謀反會被誅九族。”
李弈哈哈大笑:“我的九族,早就死的隻剩下我一個人了,將軍看我像是怕死的人嗎?”
“他們……他們也不怕?”
“都是些刑徒子,亡命之徒,拿不下北辰門今晚都得死。我們光腳的,哪怕穿鞋的。”李弈一抹嘲意浮掠唇角:“借問羽林子,誰家不在京?全軍老小性命都被別人握著,還打什麼打?”
\"你既然說話了,那就是從右開始殺。\"
話音剛落,手起刀落。
一顆頭顱瞬間斬落,血液噴濺出來,腥味竄出來。
緊接著第二把刀也揚起,刀刃上流動著淒豔的暮色。
……
此時,未央宮危如累卵。
齊元襄等後知後覺的發現,齊淩根本沒有逃走的打算,他把重兵放在了未央宮,羽林軍由趙睿所領,不計一切代價火速攻下了北闕,直逼北司馬門。
隻要北司馬門一破,大軍將長驅直入,不須半日,未央宮便會易主。
如若往日,按照未央宮的城防之森嚴,城牆之厚重,府庫之充盈,隻要將諸門緊閉嚴守,至少也能撐上三個月。
但雪上加霜的是,沒有大行皇帝的遺體,隻需要齊淩在各個場合露麵,謠言自會不攻而破。
策反隨時在進行,趙睿常年替皇帝幹肅清諸侯的髒活,已是深諳此道的熟手,幾乎時間每過一刻,未央宮都有人叛變,即將日落的時分,局勢已經“八麵起火”。
齊元襄萬般不得已之下,使出了下下策——將皇後和皇太子請上了北司馬門,與對方談判。
未央宮的衛士旗旄隻有玄、纁兩色,當一頂巨大繁麗華蓋出現在城樓上時,異動被稟報至趙睿處。
而後不到數個彈指的時間,哨樓旗飛,鳴金罷兵,將士呼喝,弓弦由崩而鬆,箭矢收回壺中,軍士結陣,縱列成陣法,趙睿策馬從陣中奔出。
斯時,雲開雨霽,殘霞大片大片搖搖欲墜,落日未落,未央宮的牆是一堵龍戰於野的玄黃之色,無窮無盡,伸到天邊去。
就在羽林軍|轉換陣法的當頭,未央衛士也在飛速變動,舉起罷兵之旗,箭手暫釋弓弦,大戟士舉重盾擋在最前方蹲下,齊元襄受其謀士之諫不親自出麵,反反複複告誡嚇唬朱晏亭,說這些人都為了殺她和她兒子而來,讓她拿出當日嗬斥他的態勢,嗬令他們退兵。而後自己按刀蹲在女牆之後,觀察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