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語有振聾發聵之效,衛尉果然立時變臉。
是了,君子不立於圍牆之下,天子親至,定是勝券在握。
這些日子皇後從不管事,齊元襄總攝百揆,恣權擅專,任情進黜,專納心腹,黨朋橫行,未央宮多有怨言,常懷念“先帝”在時賞罰分明。
倘若“先帝”就在眼前,宮裏是否也有反叛內應者?.思.兔.網.
他一隻眼睛半盲,在猶豫時習慣性扯著眼角,麵頰肌肉也抖動著,一滴冷汗滾落。
雙♪唇緊抿著,薄薄唇舌之間懸生死,難啟一言。
眼看他還是存在觀望之心,齊淩身後的趙睿小聲在他耳後提醒:“陛下,時間不多。”
軍機約莫隻有一刻鍾——從敵軍探到他們意圖攻入朱雀門,到組織兵力形成規模反抗最快的時間,打的就是這個時間差。
在這一刻鍾內,起碼要拿下宣明殿,解除齊元襄統領禁軍的權力。
因為羽林軍不到三千人,北軍孤懸城外,城內宣明軍還有至少四萬人,敵眾我寡。
羽林軍雖然強悍,致命的弱點是人少,且沒有攻城重械。
朱雀門固然整體損毀,但向裏還有三重門,修築之初為了宮城的安全,門與門之間設大量間隙可以設伏屯兵,要硬攻難如登天——故此,朱雀門才會成為皇令出入、代表皇權威儀的大門。
歸根結底,就算此時朱雀門正在修繕有機可乘,放出煙霧彈讓宣明軍奔忙於諸門之間也爭取到了一點時間,但率三千人快速攻入未央宮也難於登天。
並且,此戰必須讓齊淩親冒矢石,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隻需中一流矢,則滿盤皆輸。
入宮之凶險,遠超過出城。
無論禦前謀士如何推演此戰,都是十算九失。
然而多人苦苦勸諫,都不能阻擋齊淩的決心。
拍板定策那日,他成竹在胸,雙目映照燈盞,火焰灼灼:“我在未央宮內,還有一支伏兵。”
……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工匠們都已經藏進了門樓的罅隙裏,衛士偷偷將眼覷著外。
衛尉已經開始慌亂,扶在腰間刀柄的手不住顫唞。
他身側副將和一個司馬,手也握在了佩刀上。
羽林軍甲士放下沉重的盾,塵沙四起。
任何一點響動都會像火星投入幹柴,演變成戰火燒起。
劍拔弩張之際,齊淩麵色不耐煩,夾了一下`身下的馬,那匹烈鬃昂首的玄馬抬起一隻足猛地挫地,鐵蹄一聲敲磚石便敲在所有人心間,馬噴鼻息,徑自向前,閑步如臨家門。
趙睿被他隨心所欲的行動嚇得肝膽皆顫渾身緊繃,抓緊手中的弓張滿,一弓架三箭,細細一絲緊得要崩斷,瞄向門下,以為威懾。
衛尉也不料有此變,反應慢了兩三個呼吸的時間,來不及做出任何部署,已被陡然頗至眼前的黑影罩身,而後衣領被狠狠扯住,被一股大力拽拎起來。
齊淩手抓緊他衣,力道幾乎要將他這個八尺大漢直摜起,眼眸一錯不錯,死死盯著他。
“適才隔得太遠,卿眼拙也可恕,這下,看清楚了?”
這隻手清瘦但有力,攥著他的衣,像攥著他的命。
這張臉,禦宇多年,積威深重。
衛尉心如擂鼓,汗流周身,幾乎無反擊之力,手也放開了腰側的刀:“看……看清楚了。”
齊淩再問:“我是誰?”
衛尉闔了闔眼:“陛下。”
他這一聲不高不低,恰能讓周遭的兵將都聽到,話音落地,紛紛釋刀放弓,嘩啦啦一片解兵的聲音,弓弦鬆弛,刀戟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