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將驚訝於他隨身竟不知哪兒攜出一方香巾帕,但窺見血汙也沒有髒了那帕去,擦了也像沒擦。
便見他低著頭疊了兩下帕子,淡淡道:“你們去,朕就不去了。”
這一句話,誰也沒有料到。
但他出口意已決,愣是沒有再往前走,隻留在觀台,命人傳節符謁宣明殿,將擬好的齊元襄罪狀,並其人頭傳諸百官,並轉告他的口諭——
殿上皆是受賊寇蒙蔽者,皆赦免無罪。此事過後勿論,再提者斬。令諸卿安心回家,整修庭門,明日未央前殿再朝。┆┆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言下之意,究竟是哪些人,他看都不去看了。
甚至“再提者斬”,也不必擔心會不會有人留著名單秋後算賬。
今日這出荒誕的“登基大典”上,誰去了誰沒去,他不知曉,也永遠也不想知曉。
趙睿和衛尉接令而去,趙睿多問了一句:“丞相呢?”
齊淩對衛尉道:“你親自走一趟,送他回家。”
“送他回家”四個字聽來很溫和。不知者,以為皇帝已寬恕宣明殿百官,如此寬宏大量,應當也會心慈手軟,將這位親舅舅從輕發落。
但衛尉麵色凝重。
來到宣明殿宣過聖旨,衛士打開刀門,殿上公卿一個個走出來,各人麵上神色不一。三公先行,太傅太尉在前,禦史大夫也出來了,丞相卻還不見。直到最後,殿裏已空,衛尉走進去,發現鄭沅一個人坐在椅子上,雙足發抖,對著齊元襄的頭顱,衣袍底下一灘昏黃的水。
鄭沅聽見足音,抬起頭來,人已死了半截。麵色昏黃,眼目渾濁,鬢須斑斑。
“奉命來,送你回家。”
……
齊元襄餘黨在端門的叛亂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皇後忽而倒戈,李弈公然反叛,竟堂而皇之撤走了北辰門守軍,致城門迅速失守,太子少傅公孫行得以率北軍入城,並占領武庫,控製了十二門。半日之間,長安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局勢趨穩。
宣明軍步卒多由刑徒構成,北軍且打且招安,望風歸附者眾。先是八麵開花,再是四處依依墟裏煙,到殘陽如血時,已隻有幾道黑煙,斜斜升到城頭。
夜幕降臨後,端門叛亂的主將、臨淄國丞相孟嘉言等得已盡數誅殺,懸首示眾。
在王館的臨淄王後吳氏以及齊元襄新娶的妻子孫氏賜自盡。
吳夫人賜死,褫奪封號,貶為白身,以庶人禮下葬。
齊淩這日下的最後一道令是處決吳若阿的。
謁者說吳若阿死前求見,他未允。
內侍去後,隻約莫一盞茶的時間,返回複命,道:“吳氏已自盡。”
飛蟲撞上燭焰,劈啪輕炸了一聲,燈火閃也未閃。
幾路將領都已複命,未央宮內叛賊剿平,禁軍權收回,羽林軍、北軍等封賞的策書也已擬好交他過目。月上中天,白露匝地,已是三更時分。
內侍顧及齊淩的傷勢,提議就近在宣室殿側殿休息,回稟已收拾出來,垂帳熏榻,可供燕居。
但他想也未想,寧願再晚小半個時辰,也要回到椒房殿。
恰逢滿月,滿地霜華,風拾月魄,影向娟娟,椒房殿玉闌丹階如冰砌就,籠在月霧寒煙中。
掖挺令景軒親自坐鎮,見他來後迎上來,道:“太子殿下已安置在側殿,有張夫人看顧。”
“皇後呢?”
“殿下歇下了,是否……”
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在此之前,朱晏亭已經足足三日未眠,日夜將齊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