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殘奴麵麵相覷。
相凝霜又努力比劃了好幾遍,終於有個殘奴慢吞吞的動了動,往樓船的方向飄去了。
她十分有耐心地等了好一會,便有幾個幽幽的黑影扛著箱篋飄過來,把東西扔在了她麵前。
“謝謝你……小黑,我就叫你小黑行好不好?”她笑眯眯道謝,自得其樂一般打開麵前的數個箱篋,從堆堆疊疊珠光華彩的花羅雲錦堆裏挑出了胭脂色的雲霧綃,裁成數段纏在了籬笆上。
大功告成。
相凝霜滿意的欣賞了一會。
很漂亮,很格格不入,很不倫不類。
很有她的風格。
這些還不算完,她又很有精神頭的把自己的小木桶和小鐵鍬用各色的雲綃玉鈴裝飾了一遍,整個人興致勃勃積極向上,簡直就是個熱愛事業願意為園藝付出一生的優秀園丁。
就這麼一路走一路花哨,不知不覺間她就把自己的精神汙染延伸到了樓船底下。
南客這座樓船著實很拉風。
其實若論起樓船,四洲二海之中隻有南域晏氏的越滄船可居首位。傳聞言曰滄崖乃昆侖、蓬萊之外的峽穀,險峻難越,但身為百年世家的晏氏樓船建構不同凡俗之船,即就是滄崖也可橫傳,便自命為越滄船。
相凝霜曾經與晏氏的家主來往過一陣子,那時他還是個未登家主之位的紈絝,帶著她乘越滄船出海玩樂,圍著四洲轉了一大圈,把船中儲存的稀世珍寶拋進海裏,與鮫人討價還價換一支曲聽。
她在那段日子把整個越滄船轉遍了,心裏也認同第一船的名頭,但如今一對比,晏家那座船還是要遜色些的。
可惜啊,這麼好的東西,就停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不見天日了。
她煞有介事唏噓了幾下,打算大發善心給這座倒黴蛋增光添彩一下,便又精心挑選出幾匹極豔極亮的銀粉與湖綠的雲錦,給整艘船圍了一圈。
粉粉綠綠,好……喜慶!
把這傻叉不庭山的晦氣衝的幹幹淨淨。
相凝霜更加心滿意足,還沒來得及欣賞,就從船上飛下來幾個煞氣極重的殘奴,陰森森擋在她麵前。
她停下辛勤勞作,十分友善的詢問:“有什麼事嗎?”
其中一個殘奴朝她比了個上船的手勢。
哦,老妖怪找她。
相凝霜從善如流:“好的,我馬上去。”
還沒等她上船,那幾個從船上飛下來的殘奴便急急忙忙飄去船邊開始拆她圍上去的雲錦,火燒屁股一般爭先恐後。
嘖,不懂欣賞。
*
南客坐在大殿上首。
殿內很冷,並非是大漠中因無日無晴而有的寒冷,而是仿佛血液中被填進了冰雪,胸膛被灌滿了生鐵,骨頭都要被凍裂開來的冷。
他在這樣的冷中,披了件黑色的大氅,繁豔冷淡的眉目低垂著,用蒼白的手指點燃一枝紅燭。
點燃,熄滅,又點燃,又熄滅。
姿態輕慢,又很熟練,仿佛是已將這個沒有任何意義的動作做了千萬次,從中獲得了什麼隱秘的樂趣。
下一刻,他突然一抬眼,唇線十分不悅的拉的很平:“你是活得不耐煩……”
話說到一半,他頓住,輕輕眯起眼看向殿門。
有個小小的玩意兒,蹦蹦跳跳躍過了門檻。
是一朵花。
一朵布料紮出來的假花。
枝條矮矮——醜陋。
花蕊也皺——粗糙。
花瓣淡粉輕紫,枝葉嫩綠嬌黃——俗不可耐!
……不堪入目。
他收回目光,絲毫不給麵子:“再敢搞這些亂七八糟,本座就扔你去河裏喂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