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中放著的是小小一個白玉胭脂盒。

一開匣,便有芬芳清甜花香撲麵而來,在這樣雪滿風急的夜裏虛幻的像個影子。相凝霜嗅出一點薔薇香氣,這下是真愣了,匆忙收了手狐疑的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一動作,薔薇的香氣愈濃,她一瞬間福至心靈,突然想起什麼——

“……我偏好黃花梨木嵌琉璃的鏡奩,別的用不慣。”

“……胭脂要薔薇、山花和白茉莉絞的,不能要加紫礦的,不然就顯得厚重了。”

……

相凝霜不敢置信。

但回過神來,她第一反應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於是她謹慎的又往後縮了縮,問道:“這是送給我的?”

南客慢悠悠低下`身,半蹲著看向她。

這動作若是由別人做來,其實是個十分體貼尊重的動作,但他做出來,便仿佛是暫時收起獠牙的凶獸,想把縮進洞裏的警惕小兔給騙出來。

“這般驚喜麼。”他十分和煦的盯著她瞧,慢慢說道,“本座…我那裏還有幾百盒,你可以慢慢用。”

他低著眼,冰冷的月光落在他黑雀翎般的眼睫上,泛出黑得近乎發藍的華麗光澤。

明明是一樣精致曳麗的眼型,她看洛長鶴時隻覺得賞心悅目,對著他卻始終都覺得心裏發毛。

這也是為什麼她始終沒找出兩人聯係的原因,因為實在是太不一樣了,簡直就是極與極。

她這麼想著,聽到南客說的幾百盒頓時皺起了眉。

幾百盒?她日日用夜夜用也得用上幾十年吧,這人是不是在暗示她還要在他這打幾十年的黑工?

相凝霜出離憤怒了。

她拿起那方白玉胭脂盒,正要反唇相譏,忽然摸到溫潤的白玉盒底一點小小的突起,下意識反過來看了看,說出口的話便變成了:“…這是山不重的胭脂?”

山不重是個人名。

她曾經是藥王穀的弟子,天資過人,可惜結的道侶半道暗地裏轉去修了無情道,還左了心性起了殺妻證道的打算。山不重被她的道侶一劍刺得金丹碎裂,拚著半條命趁他不備時毒倒了他,把屍體丟去園子裏做了花泥。

雖是報了仇,但一身修為也毀了。山不重便辭了師門,往南域人族聚集的地界逍遙去了。

盡管不能修道,但製毒製藥的手藝還在,她有空便開爐煉藥,製出來的丹藥毒丸在南域很受追捧,後來還發展出了興趣愛好製胭脂,甚至比丹藥還要受歡迎,因著數量稀少,所以算得上有價無市。

相凝霜曾經也用過,所以認得出來。

“山不重的胭脂不是一月隻產一盒嗎…?”她又將那方胭脂盒子放回去,不確定的問道。

南客見她不再碰那東西,眼底泛起了一點幽幽的涼意,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輕聲說道:“…好像是吧。”

“但想要,總是有辦法的。”

相凝霜有點難以想象。

南客這種大魔頭去人族那買胭脂(當然極大可能是強迫交易),這句話光說一說都覺得詭異。他恐怕連胭脂是往哪裏抹的都不知道吧,又是怎麼摸去山不重那裏的。

她於是沒忍住接著問道:“這是你自己買的?”

南客挑著眉輕輕笑了:“你這般期盼本座…我為你親自擇選?”

他其實聲線低啞冷沉,但這會含了一點笑意,便襯得語調似憐似歎,尾音也幽幽。

相凝霜:……

相凝霜:到底你是妖女還是我是妖女?

她覺得自己今兒個狀態不佳,想換個地方冷靜冷靜,便微笑著往後退了退:“多謝您的好意,我這會又充滿幹勁了,我現在就去園子裏澆水施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