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凝霜頓了一頓才反應過來,她方才擲下去的那一盞茶,正巧是青玉杯盛的鴉鵲山雲霧。

眼巴巴送了玉簡過來,就為了教她怎麼泡茶?

她有些莫名其妙,同時心底又泛出一點古怪的情緒來,半晌才回過神要收回那支海棠釵,南客又抬手攔住了她。

他自然也看到了玉簡的內容,此刻輕輕動了動手指,那支玉簡便連同玉釵一起被扔去了角落。

“髒了。”他微垂了眼看她,“你還收回去做什麼?”

相凝霜心裏還亂糟糟著,下意識便說道:“我還挺喜歡那支釵的。”

南客唇角的弧度便平了平。

半晌,到底是壓了脾氣,他淡聲道:“任憑怎麼喜歡,本座再給你尋一百支來。”

都叫上本座了,相凝霜立刻配合:“也行。”

她仍是存了一點莫名古怪的情緒,想湊上去再看看那玉簡,南客卻又突然語氣平平的開口:“你再敢看那物件一眼,我就把它塞去那瘸子的顱裏。”

他語氣實在冷的嚇人,相凝霜條件反射般停了手,立刻乖乖坐在了位子上。

誰知他好像更生氣了。

神色比方才還冷些,眉眼之間戾氣都泄出幾分,輕飄飄一抬手揮袖,采擷枝上繁花一般的姿態,那枚細長玲瓏的玉簡便頓時一掠而起,流矢疾電般直直破空而去,刹那間就射入第四層!

這一下速度太快,威勢又太強,反倒如絕巔之上寂靜雪崩一般無聲無息,樓內的修士無一人注意,都仍在專注於賞寶叫價。

奇怪的是,受害者那裏也沒什麼反應。

撐傘男子所在的那間廂房仍安安靜靜的,仿佛方才那殺意橫溢的一擊並不存在似的。

是真的被南客將東西塞進顱內弄死了?還是覺得惹不起默默忍了?

相凝霜想到這,偏頭去看南客的反應,便見他微微眯起眼,繁豔眉目間戾氣橫生,麵色卻蒼白,於是更生出了幾分鬼氣森森的冷。

她見狀,終於忍不住問出一直想問的問題:“我怎麼覺得你今日…臉色不太好?”

他聽了這話,轉過頭清清淡淡瞧了她一眼。

“…無事。”他隨口應一句,很像是搪塞,半晌又略偏了臉,支著額角半合了眼,很倦怠的樣子。

沒事才有鬼了。

南客的狀態不對,於她卻是天大的好事,她微垂了眼思索片刻,突然伸手去碰他的手腕。

剛剛觸上他寬大衣袖,南客卻驟然一翻腕,隔著衣袖扼住了她的手。

他沒睜眼,仍姿態散漫的似睡非睡,聲音卻清明:“做什麼?”

“替你按一按。”她把聲音放得很軟,口吻也溫柔,“手掌根那裏有個穴位,按一按能緩解些疲乏。”

她語氣裏擔憂太真心實意,南客沒忍住睜眼看向她,半晌又閉了眼,應道:“那按吧。”

相凝霜便隔著衣袖認認真真替他按起來,動作之間她小指微翹,狀似無意拂過他腕間。

他體內靈力怎會衝撞翻騰到這般紊亂的地步?

她正心中疑問,窗外又傳來唱席客的高聲叫喊:

“第十三品——持白鏡!”

相凝霜動作一頓,豁然抬眼。

整棟樓與此同時也頓起喧嘩之聲,眾人議論紛紛,幾乎蓋過了唱席客的聲音。

唱席客於是一清嗓子,停頓片刻,待得議論聲小下去才繼續喊道:“此寶報價,持白鏡——”

這是什麼意思。

相凝霜眉頭都皺了起來,想不通持白鏡怎麼會流落到金屏宴上,更想不通這以持白鏡換持白鏡的說法又是怎麼回事。

因著持白的名頭大,樓內的修士也又喧鬧起來,性子直些的妖修已經在開口質問台上的人是何意思 ,唱席客卻始終都一言不發,隻是老神在在的舉起手中的白燈籠,示意在場各位快要到散宴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