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立在這漫天流火之中,火星落下時在他周身明暗,刹那燦麗。
“…比煙花好看。”
她含了笑意偏頭,很真誠的讚了一句。
她鮮少這般溫言軟語,楚白聽著下意識軟了眉眼,剛想開口,便又聽到她繼續說道:“…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他於是回過神:“什麼事?”
相凝霜輕飄飄從樹上落下來,把齊嫿給她的那頁紙從芥子戒中取出來,給他遞了過去:“這個東西,能鑄得出來嗎?”
楚白接過來仔細看了看,很快便回道:“可以。”
他多問了一句,神情很乖:“要用來改陣?可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不是什麼大事。”相凝霜搖搖頭,又問道,“鑄這東西麻不麻煩?”
“一點都不麻煩,我三日後便能給你。”
“不用不用。”她連忙阻止,“這個一點都不著急,等折月宴後再說。”
相凝霜邊說,邊從芥子戒中取出一方昆侖玉,放進他掌心:“機緣巧合得了塊好料子…我依稀記得你還缺柄劍鞘?”
昆侖玉十分貴重,楚白當然明白她什麼意思:“我不用這個。”
他沒有伸手去接,相凝霜卻已經按住了他的掌心,聲音放的軟了些:“就當是我想給你。”
楚白頓了頓。
“你明知道…我寧願你欠我。”
他說這話時聲音低了下去,清豔眉目也因此黯然。
相凝霜聞言隻能幹巴巴一笑:“哈哈哈是嗎。”
要死。
楚白似乎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低眉一笑,最終還是將那方昆侖玉接在了手裏,複低低補上一句:“但我也知道,你不願意。”
相凝霜…
相凝霜裝作沒聽見。
她自覺已錢貨兩清,該安頓的事也安頓完了,便擺出了準備離開的架勢,又開口準備結束話題道:“辛苦你這一…”
楚白卻似乎猜到她打算離開,開口打斷了她:“這會日頭正大,你不留下來歇息一會兒嗎……以前你常常午睡的那棵樹下,我布置了一架神樓,鋪了白狐裘,躺起來很舒服。”
神樓這東西是種臥具,是楚白自己從古書中找出來的。
《金陵瑣事》中記:其用篾編成,似陶靖節之籃輿,懸於屋梁,僅可弓臥,其上下收放之機,皆自握之,不須他人。
這是千年前人界一位年輕的尚書,為了他的妻子所造的,因其隻是為了使妻子安眠,便並沒有給後世流傳下具體的製作方法,是楚白某一日偶然翻閱到後,自己研究出來的。
她從前常常來穀中看他練劍。
偶爾有興致時還會與他過兩招,但大多數時候都隻是遠遠的坐在樹下望著他。
她在一旁看著的時候,他的心總是不靜。
甚至出招時也會故意使些更花哨好看的招式,一招既成,收勢時他便會裝作不經意般看她一眼。
她多半已經靠在樹上睡著了。
午後的天氣很好,因為千秋穀臨著水澤,淡金日光也隻是微暖卻並不灼灼,很溫柔的攏著青山綠水,女子流水般的長發也散在碧絲一般的草葉地上,與迤邐在地的水紅色裙擺糾纏在一起。
那個別人口中聲名狼藉、玩弄人心的妖女,正毫不設防、安安靜靜的在自己麵前小憩。
楚白每每意識到這一點,心口都會一緊,然後是酸澀。
這提醒了他到底是如何、如何的愛慕著她。
盡管…盡管這多半隻是她的一時興起而已。
……
相凝霜當然也想起了從前的這些事。
她生出了一點尷尬,不過隻有一點點,畢竟做妖女的怎麼能沒有這點心理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