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鶴於是更低的垂下了眼,像一隻被雨淋濕的、可憐巴巴的鳥雀。

相凝霜卻沒時間注意他。

眼見著一大批修士將這十裏胭脂長街圍了個水泄不通,她又帶著個人不方便硬闖,隻好先勉強停在一處飛簷之上,一麵將人往裏推推免得他掉下去,一麵微皺了眉遠遠下視。

“怎麼這麼大陣仗……”

滿目所及的修士都不是好對付的,看來戚氏真是被她惹急了,若不是棲霜穀的入口難尋,恐怕這些人還要攻上她家門口。

相凝霜這麼想著,不經意間瞥到身邊人的臉色不好,想起了這琴師的病弱程度,連忙問道:“怎麼,你不舒服嗎?是不是被風吹著了?”

她又後知後覺意識到了這裏的高度,忙補上一句:“…還是這裏太高了?”

她這幾句話問得急,雖然神色依舊淡淡,卻顯出一副很關心的樣子。

畢竟她是真的怕這人死掉。

洛長鶴卻輕輕一頓。

半晌,他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之前未曾設想過的方法,慢慢抬起手來,以手抵唇,有些僵硬的、低低的咳了一聲。

這一聲停了,又接連咳了好幾聲。

他垂著眼睫,十分虛弱的回答:“是有些…不舒服。”

相凝霜被他這一連串低咳搞的有些發愁。

眼見著戚氏帶來的修士已經布下了法陣,哪條路都走不通,她猶豫了半晌,偏過頭來叮囑他:“我有些事要問你,你這會兒聽我的話行事,事成以後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

財帛動人心,相凝霜覺得自己完全能開出他滿意的價。

洛長鶴卻難以自抑的一皺眉。

什麼叫想要什麼都能給,怎麼…怎麼能隨隨便便對旁人許這樣的諾呢,萬一這人心懷不軌呢!

…況且阿霜從來都沒有與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小孔雀現在很叛逆。

他從前偶爾在心裏偷偷叫一句阿霜,都要不安好久,現在又氣又委屈之下,徹底叛逆,決定自己這下便要在心裏叫一百次阿霜。

簡直像從小被養的很乖的小狗,被人類逗得再生氣不過的時候,也隻會輕輕咬一口掌心。

咬完了還要後悔,又小心翼翼的舔一舔。

他皺起精致的眉宇,半晌不說話,最終還是悶悶應了一句“好”。

相凝霜隻以為他不太舒服,也不跟他多說了,隻再叮囑了一句“噤聲”,便抬手捏了個訣,立刻便消失在原地。

涼風驟起,吹過屋簷下長長銅鈴,卻驚不動胭脂樓上、芙蓉帳底下一對赤-條條野鴛鴦,帷帳四角壓帳的銀熏球叮鈴作響,木床被搖得吱吖吱吖,香汗濕透的花魁裝了情難自禁的樣子曲意逢迎,對身上的男子嬌聲喊道:“好人…再給我些…”

一麵又暗地裏翻了個白眼。

這該死的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花樣還多,折磨的老娘煩不勝煩。

那男子聽了這樣的話更是精神百倍,得意洋洋又要發力,剛一直起腰,卻倏然一翻白眼,委身倒下了。

花魁大驚失色。

她以為這男子犯了馬上風,正慌亂之際,麵前又突然伸出一隻纖纖玉手,兩根手指姿態極溫柔的提起了一攤爛泥般的男子,輕飄飄甩到了一旁。

花魁下意識便要尖叫,沒想到一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有個美人,悄然無息站在了麵前。

相凝霜已經變回了女子模樣,此刻一麵扯了件衣裳過來蓋住麵前的女子,一麵低下`身與她對視,以指抵唇示意她道:“別叫,我不傷你性命,你是個聰明姑娘,對吧?”

花魁忙不迭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