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長鶴緊接著問道:“那最早出現在你門的那方淹血陣如何了?”

“也破了,隻剩下陣基…”

他這樣說著,電光火石間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南域洛城,東境銜月,北漠魔域,三陣成七殺之勢,而兩陣已殘,更聚煞氣冤魂於另外一陣……

“活祭!”

銜月樓主脫口而出,而幾乎與此同時,他們所處的地麵刹那間分崩離析,天翻地覆,有冷而倦的輕笑聲自虛空處傳來,卻乍起森冷青黑的千仞高崖,崖下是血汙翻滾的萬丈深潭,回蕩著萬鬼哭嚎之聲。

幽冥無間,不外如是。

這一驚變來得太快,眾人一時間都反應不及,站在最外邊的青玄與姬雲不慎跌下崖去,正要運氣浮空之時,忽然發現了不對勁。

這深潭暗河不對勁,重力極大連羽絮都會被拉得墜入潭底,任他們一身通天修為,卻硬是掙脫不開。

糟糕!

這刹那間的天翻地覆光影繚亂,每個人都難顧自身,無人注意到這一惡劣事態,姬雲於生死關頭正欲奮力一喊,忽然便看到有衣袖一拂。

雪色,潔白,仿若破曉最後的那一際天光,拂動間暗光流轉照亮沉沉山河。

塵散霧開,霜雪四濺。

一刹靜窒。

洛長鶴微微一蹙眉,倏然收手。

雪色衣袖再一動,帶起光影流轉翻飛,生生帶回了已經跌落崖下的兩人。

姬雲與青玄雙雙落了地,也來不及道謝,隻是一麵調息一麵觀察著眼前的變化。

地麵的裂縫愈來愈大,正好將兩條路裂為兩半,原本天梯的那條路正越離越遠,眼看著馬上便要無法觸及。

就是此時!

相凝霜狠了狠心,維持著原身的形態往外一掠,借了洛長鶴收勢之力將自己一摜,以身做箭,狠狠砸落在對麵。

掠起、借勢、飛越 ,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待眾人反應過來,她已經恢複了人身遠遠落在了對麵。

地麵徹底分崩離析,轟然開裂,不可及。

洛長鶴倒是在她躍出的那一瞬間便有所察覺,抬手便一攔,然而還是遲了一步。

他隻挽了一袖的風。

相凝霜也摔得七葷八素,然而卻第一時間踉蹌著爬起來,遠遠朝洛長鶴做了個手勢。

快走。

姬雲的未盡之語她聽得明白,魔宮地底有活祭之陣,一時一刻都不得再耽擱,然而溫逾白又怎麼可能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裏,這條路後必然還有玄機。

總要有個人去。

她心底微微沉下去,卻還是踮著腳遙遙對立在對麵的洛長鶴招手,做出口型來讓他安心:

放心。

她不會永遠是被他護於掌中,由他血肉灌注生長的那株花兒,她也要與他並肩而立,也要去自己的路上踽踽獨行。

但無論如何,她總會再回來的。

洛長鶴遙遙看著她。

昏昏天際有一輪暈著血色的月,渺渺而遙遙,他的眼也半隱在昏沉嵐霧之後看不分明,她隻能感覺到他定定注視著她。

這一刹那如此漫長。

下一瞬,他似乎輕輕歎息一聲,衣袖微動,取下了腕上的烏檀木持珠,抬手一揚——

“砰”

大片大片的光影絢然炸開,仿若長夜將盡開千萬般若蓮花,潮湧浪卷四海俱平,梵音禪經一般的佛聆之聲隱約響起,蕩平萬裏魔祟。

相凝霜怔怔順著看去。

是她前方三十六行殿的位置,即便前路茫茫未知,即便她或許一意孤行,他還是再一次縱容尊重了她的選擇,卻還是忍不住在臨別之際,替她滌清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