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頭先過去推開了牢門,說道:“大人,這門也不用鎖了,您想出來走走就出來走走,要吃些什麼喝些什麼隻管吩咐,咱們兄弟十二時辰伺候大人。”
江城子回身看著他們,笑道:“我現在已經不是知縣了,你們也該改改口了,特殊待遇什麼的,嗯,其實也不錯…嗬嗬!多謝各位兄弟的照顧。”
江城子豪爽地抱了抱拳,然後走進了牢房。
江城子下獄的消息像地震一樣蕩開,當初還怕江城子三年後東山再起的人也不再害怕,他們肆無忌憚地嘲笑,甚至公開貶低江城子。曾經被江城子冷落或鄙視的縣學生員們,一個個幸災樂禍,當街謾罵。因為他們清楚,不管江城子最後會是什麼下場,絕逃不過永不受用的懲罰,意味著江城子往後進不了官場,興許還要奪去功名。
江老爺坐在家中搖頭歎息,他知道這是從內閣發派下來的旨意,憑他江家根本救不了江城子。即使去求南京兵部尚書或曹吉祥抑或王振,也許依然無法改變。由於動靜鬧得太大,早被當今皇上朱祁鎮給盯住了,更有百官看著此事。可以說,沒人敢從中徇私,哪怕王振也不會為了一個不認識的人,跑去朱祁鎮麵前說情。
午時,晴空萬裏,柳千葉從課堂走來銀杏樹下,她已經沒了授課的心情,她隻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她神貌寡歡,步伐比往日還要緩慢,似是腳戴無比沉重的鐐銬。她從前些天起,便似有預感,近幾日一直愁眉不展,如今江城子下獄恰好印證了她的預感,她心裏越發繚亂,人也變得憔悴了些。
她安靜地坐在銀杏樹下的石墩上,一雙水瀅瀅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山間。有風從山下迎麵吹來,拂過她白皙的臉頰,她眼中似乎進了沙子,於是用手輕輕揉了揉,芊芊玉指上沾了層晶瑩的水漬,她抿了抿紅唇,緩緩合上了眼眸。
婢女小竹倚在課堂門口,呆呆看著銀杏樹下那淡青色的身影,她知道從江城子趕考回來之後,小姐有時歡喜、有時憂愁,心情變換的頻率極快。
隱在樹林樹蔭之間的泛青石階上,三個縣學生員有說有笑的往私塾上走來。他們行在中端稍稍抬頭便看見了銀杏樹,又往上走了十幾步,看見了坐在樹下的柳千葉。一個生員合攏折扇,笑道:“果然在此,真是聞名不如見麵,柳苑深閨臥姮娥,半點不假,確實美得傾國傾城,隻怕這世間任何一個男子,也逃不過她溫柔的束縛。”
另一個也笑道:“哈哈,今日便看張兄如何勸說,若能成功,他日大婚之時,小弟願意贈送張兄三十兩現銀。”
“放心,江城子已經仕途無望了,她自然要另覓歸宿的,女子終究還是女子,終究還是要找個配得上她的男子。”
他們還未上來,柳千葉睜開眼睛時便看見了他們,於是柔柔起身往課堂內走去。一個二十出頭的生員見柳千葉要走,他邁開雙腿兩步踏完石階,喊道:“柳小姐留步,小生有話要說。”
柳千葉並不認識他們,不過能看出他們是縣學的生員,大概還是江城子往日的同窗。柳千葉猶豫過後,還是停下腳步,轉過身去萬福一禮。婢女小竹見到他們三個人正往柳千葉麵前走來,她快步跑來了柳千葉的身旁。
三個生員還未近身就先聞到了一股幽香,他們頓時心醉神迷,又細細端望柳千葉嬌柔秀挺的身軀,清麗脫俗又帶溫柔的容貌,不由心生情愫,暗叫當真驚為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