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起來就像在討論今天天氣不錯,而不是做出一個幾乎全軍覆沒的懲罰決定。
“黃揚閔。”
“到!”男人的聲音很是洪亮,挺起的胸膛一如既往為自己渺小的職務感到驕傲。
“你負責監督。”
“是!”
“阿嵐。”
“到!”少年的回答聲更是嘹亮。
“通知食堂今日不用準備餐食了。”
少年遲疑了:“那長官你……您自己不吃嗎?”
鬱延似乎是在對他說話,卻又是對著全場講:“點到名的那些,今天的晚餐由我來準備。”
他說完徑直下台離開。
眾人瞪大了眼睛。
能同長官一起進餐,本就是獎賞,更不用提長官親自動手來準備了。
別說諾厄星,就算放眼整個帝國境內,估計也沒幾個先例。
被點名的十幾人比其他人還要吃驚。
他們並不是每一個初衷就是為了專心聽長官演講,有些是困的,有些在神遊天外,有些單純是很喜歡指揮官略帶疏離但不至冷漠的嗓音,或者幹脆垂涎那張漂亮臉蛋……
可就這麼歪打正著,讓他們受到如此意外之喜。
等他們回過神來,激動地雙頰通紅,兩眼放光,著急忙慌回宿舍梳洗打扮去了,比和心儀之人約會還要虔誠。
一懲一獎,一張一弛,不需要多費口舌教訓乃至恫嚇,三言兩語就讓所有人知道了明天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手腕相當了得。
“不就是收買人心,誰還不會了。”痞子依然嗤之以鼻,“是吧?”
老榔頭並沒有回答,眉頭緊鎖。
這隻看起來漂亮又柔弱的金絲雀,用一個相當簡單的辦法向他們展示了自己絕非籠中之鳥。
可真實麵孔,又是什麼呢。
指揮官已經離開了,很多人仍然回不過神。
直到黃揚閔催促他們趕緊去跑,昨天食堂還有些剩飯菜、早跑完的還能吃上一口,才爭先恐後綁上負重儀。
有一個突然問道:“老黃,我們還不知道長官姓什麼呐?”
其他人也聞言抬起頭來。
“姓鬱。”黃揚閔洋洋得意地介紹,仿佛讓眾人又敬又怕的那人是他自己,“——讓你們這群小混蛋鬱悶的鬱!”
*
入夜以後的基地很安靜,隻有風聲和微弱的蟲鳴。
指揮官的房間當然不和其他人挨著,原本諾厄星就遠離人煙,這裏更是孤島。
好在鬱延習慣了獨來獨往,享受一個人的時光,並不覺得寂寞。
鬱延坐在窗邊,與純粹的自然靠得很近。
他前麵二十幾年忙忙碌碌,周遭塵世喧嚷,很少會有這麼靜謐的時刻,意外得很叫他感到舒適。
盡管今天召見士兵時,很明顯那些人對他有很強的敵意,也肯定會在未來使絆子,可這並不影響鬱延對這顆濃綠赤紅相間的神秘星球感到一種愈來愈強的好奇。
而好奇,往往是被吸引的開始。
百廢待興的士兵們也好,神秘的、擁有高等級精神感應力的雪團子也罷,以及他最想知道的、關於阿吼的一切——這些都要、也隻能在諾厄星上完成。
鬱延的想法慢慢發生著變化。
不僅不再沮喪沒能加入遠征軍,甚至覺得,也許自己會喜歡這裏。
室友以前總讚歎他心態好、看得開,鬱延倒覺得沒什麼。
人嘛,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挫折,要麼想得開,繼續往前走;要麼想不開,這輩子就結束。
他遇到的挫折或許是比常人多得多得多。
如果想不開,是活不下來的。
說起來,他兩次來到諾厄星都不太順利,也都是阿吼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