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3)

「呃。」

「東京有意思?」

「哪兒都一個德性。」

「怕也是。東京奧林匹克以來,我還一步都沒離開過這座城市呢。」

「喜歡這城市?」

「你也說了,哪兒都一個德性。

「嗯。」

「不過過幾年想同一次中國,還一次都沒回過……每次去港口看見船隻我就這樣想。」

「我叔叔是在中國死的。」

「噢……很多人都死了。」

傑招待了我幾瓶啤酒,還把剛炸好的馬鈴薯片裝進塑料袋叫我帶著。

「謝謝。」

「不用謝,一點心意……說起來,一轉眼都長大了。剛見到你時,還是個高中生哩。」

我笑著點頭,道聲再見。

「多保重!」傑說。

咖啡館8月26日這天的日曆紙下麵,寫有這樣一句格言:

「慷慨付出的,便是經常得到的。」

我買了張夜行汽車的票,坐在候車室凳子上,專心望著街上的燈火。隨著夜遲更深,燈火漸次稀落,最後隻剩下路燈和霓虹燈。汽笛挾帶著習習的海風由遠而近。

汽車門口,兩個乘務員站在兩邊檢查車票和座號。我遞出車票,他說道:「21號中國。」

「中國?」

「是的。21號c席,C是第一個字母。A是美國,B是巴西,C是中國,D是丹麥。聽錯了可不好辦。」

說著,用手指了一下正在確認座位表的同伴。我點頭上車,坐在21號C席上,開始吃還熱乎乎的炸馬鈴薯片。

一切都將一去杳然,任何人都無法將其捕獲。

我們便是這樣活著。

39

我的故事到這裏結束了。自然有段尾聲。

我長到29歲,鼠30歲。都已是不大不小的年紀。爵士酒吧在公路擴建時改造了一番,成了麵目一新的漂亮酒吧。但傑仍一如往日,每天削滿一桶桶馬鈴薯;常客們一邊嘟嘟囔囔地說還是從前好,一邊不停地喝啤酒。

我結了婚,在東京過活。

每當有薩姆.佩金帕的電影上映,我和妻子便到電影院去,回來路上在日比穀公園喝兩瓶啤酒,給鴿子撒些爆玉米花。薩姆.佩金帕的影片中,我中意的是《加爾西亞之首》,妻子則說《護航隊》最好:佩金帕以外的影片,我喜歡《灰與寶石》,她欣賞《修女約安娜》.生活時間一長,連趣味恐怕都將變得相似。

如果有人問:幸福嗎?我隻能回答:或許。因為所謂理想到頭來就是這麼回事。

鼠仍在繼續寫他的小說。每年聖誕節都寄來幾份複印本。

去年寫的是精神病院食堂裏的一個廚師,前年以《卡拉馬佐夫兄弟》為基礎寫了滑稽樂隊的故事。他的小說始終沒有性場麵,出場人物沒有一個死去。

其原稿紙的第一頁上經常寫著:

「生日快樂並聖誕幸福」因為我的生日是12月24日。

那位左手隻有4個手指的女孩,我再也未曾見過。冬天我回來時,她已辭去唱片店的工作,宿舍也退了,在人的洪流與時間的長河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等到夏天回去,我便經常走那條同她一起走過的路,坐在倉庫石階上一個人眼望大海。想哭的時候卻偏偏出不來眼淚,每每如此。

《加利福尼亞少女》那張唱片,依然呆在我唱片架的盡頭。

每當夏日來臨我都抽出傾聽幾次。而後一麵想加利福尼亞一麵喝啤酒。

唱片架旁邊是一張桌子,上方懸掛著幹得如木乃伊的草塊——從牛胃裏取出的草。

死去的法文專業女孩的照片,在搬家中丟失了。

比齊.鮑易茲時隔好久後推出了新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