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公子睡下了。”
蕭猊拿起軟布擦拭千裏鏡,漫不經意問:“梅若白與他說過什麼。”
劉總管隻好將小公子聽梅大夫說故事的經過與主子稟明,觸及主子冷淡的目光,連忙補充:“梅大夫說公子生病了,心疾嚴重,才會誤認錯人。”
蕭猊自言自語:“是嗎。”
他百般隱忍,事事溫柔,一心想順靈稚的意,可誰對靈稚溫柔都行,唯獨將他的柔情視作洪水猛獸,
如今,靈稚竟把梅若白認成君遷。
蕭猊神色慘然,譏諷地自嘲:“你說可不可笑,真正的蕭君遷在他麵前他不要,反倒寧願對著一個冒牌的君遷。”
縱使是他算計了人心做錯事在先,靈稚竟不願給他贖過的機會,一次將他打進地獄。
他們當中究竟是誰更狠心?
劉總管窺見主子神態陰騭癡狂,恐其急火攻心,及時出聲打斷。
“主子莫要傷懷,依老奴看,過去的事既然無法改變,自當從如今起慢慢挽回,公子將梅大夫錯認成主子,並非有意,皆因他生病了。”
“小公子體虛病弱,心智變得模糊。主子何苦與小公子置氣,對待病人需用更多的時間包容與等待。”
“且小公子一顆心係在君遷身上,無論如何,君遷就是主子,無人能替代,小公子早晚會認清這一點的。”
劉總管不忍道:“小公子想回霧清山,他身子不便行動,可主子不是命人造了座山?”
“主子做了什麼就對小公子敞開心懷,一個忍一個避,長此以往,要何時才能將心結說清楚?”
蕭太師做事果決,手段狠厲,何曾變得這般畏首畏尾,猶豫不決,
老總管鼓勵道:“主子當日從宮裏帶回的寶石盒,還未送給公子吧?”
蕭猊垂眸,勉強的牽了牽嘴角。
那份禮物他一直放在案頭上,可靈稚不曾打開看過一眼。
劉總管歎息。
往後的幾日,靈稚的癔症似乎更嚴重了。
隻要梅若白那身素淨的背影出現,他就眩暈不已,聽故事時,乖巧安靜地躺在床上,又或臥在坐塌裏,梅若白喂他東西他也吃,吃完後什麼也不做,隻要“君遷”給他說故事。
當日夜色恰好,星子閃爍,月明天清。
靈稚自傍晚時就一直坐在軒窗前,手肘半支腦袋,搖搖晃晃的。
他的“君遷”每日給他說會兒故事就離開了,到了夜裏,沒有君遷抱他,親親他的額頭和眼睛。
靈稚趴在案頭,迷糊之間,似乎嗅到一股濃鬱的藥草味道。
他茫然抬起臉,撞進一雙溫柔隱忍的眼睛裏。
……
蕭猊低聲道:“怎麼不回床上睡。”
他又有七日不見靈稚了。
很想他。
蕭猊一身灰舊素衣,烏發落下,簡樸素淨,是蕭君遷的模樣。
梅若白都能被認成假冒的“君遷”,他這正牌的,為何不能做得更像?
靈稚呆呆望著簡樸素淨的男人,唇都忘了合起。
蕭猊溫聲笑了笑:“我抱你回去。”
蕭君遷是溫柔又強勢的,靈稚癡傻被他抱起,虛空的目光晃動,眼睫濡濕。
“君遷……”
“累了就睡吧。”
靈稚搖頭,雙手乖乖摟在蕭猊頸後,安靜靠著對方的肩膀。
蕭猊等這一刻等了很久,他抱起靈稚的手臂泛起青筋,卻不敢用力,唯恐驚擾靈稚。
靈稚喃喃:“我想回霧清山,不想留在這裏了……”
蕭猊啞聲:“好,我帶你回去。”
蕭猊抽出一件月白的披風裹好懷裏的人,他抱靈稚走出靜思院,往後山的方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