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壞意境。語氣卻起承轉合,有意將人胃口高高吊起,半晌方道:“這位杜大人衣著簡樸,想必是寒門入仕。又能年紀輕輕身居高位,大概是兩榜出身。而恰恰是因為非世襲,官高不過四品。我猜,這位杜大人,應該是個刑部郎中。”
絲毫不差。花朝在心中吸一口氣,笑道:“小哥真乃高人,奴今日獲益匪淺。”
獄友不屑冷笑笑,似覺得索然,合上雙目,打算小憩一會。片刻,卻又忽然睜眼:“小娘子為何那麼懼怕趙大人?”
花朝沒料到他突然有此一問,愣了一愣,方將剛才應付杜譽的話又重複了一遍:“聽聞趙大人手段狠厲,奴怕奴受不住。”
獄友冷笑一聲,搖搖頭:“趙懷文為人中正,從不屑屈打成招。小娘子若堅信自己冤枉,趙大人正是能為小娘子洗冤之人。更何況,大理寺酷厲之名在外的,遠不止趙懷文一人。小娘子進牢之後不哭不鬧,反倒在聽到趙懷文之名後反應激烈——小娘子這話,我都不信,那位兩榜出身的杜大人,想必更是不信的。”
今日接連變故,花朝應接不暇。雖明白自己與杜譽的過手中錯漏百出,卻也沒想到漏成了個篩子。輕歎口氣,道:“不瞞小哥,奴與這位杜大人確有些私怨,怕他挾私報複。奴版書時刻過一本《沈氏雪冤記》,其中有……有影射趙大人之處。”說著,低眉垂目,作期艾狀。
因獄中黑暗,期艾倒不似期艾,反仿佛有羞赧之態。花朝纖瘦高挑,一襲藕色男士長衫,散亂長發自胸`前垂下,麵瑩如玉,玉上微瑕,有一種錯落矛盾之美。
獄友微微一怔,笑道:“趙大人挾私之名倒遠甚酷厲之名,小娘子很是聰明。”頓了一頓,忽然道:“我叫葉湍。”
花朝也是一愣,反應過來,立刻屈膝一福:“先夫姓馬。”
葉湍卻問:“你先夫姓馬,你姓什麼?”
“啊?”花朝毫無防備,一怔,錯愕間下意識出口:“馮……”
“馮?”葉湍聽到這個字,上半身立刻傾將過來,須臾,似意識到自己反應有些過激,又懶懶躺回去,挑了挑眉:“‘宛如天上將,關塞不敵公’的馮家?嗬嗬,那可是一門兩王侯的護國重器……你是高平王府的人?你是因為這個才被關進來的?”
花朝回過神,立刻斂起一個工整的笑:“葉大哥聽岔了,奴若是馮家人,又怎會隻在丙字牢中。自高平王案後,馮家連下人都死絕了,就算抓到了餘孽,也該投到甲字號牢中。奴姓封,封侯的封。”
“說的也是,馮家人怎會和我關在一起?”葉湍笑道:“小娘子這姓吉利。能娶娘子者,將來必有封王拜相的命。”
花朝故意神色一凜:“葉大哥,奴夫君已逝。”
葉湍勉強直起身子,拱了拱手:“小娘子勿怪,是我唐突了。”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小娘子貌美,要再尋良人,不是難事。”
花朝聽他出言輕佻,柳眉一豎,拿出這些年百試不爽的一招來:“葉大哥羞要再戲弄奴。奴立誌為先夫守寡,此誌不墮。”
“嘿嘿,那小娘子方才和杜大人說的話……”
花朝這才憶起杜譽臨走前自己所說的那句話。想不到全被這廝聽去了,不禁臉上一紅:“那、那不過是權宜之詞!”
葉湍笑笑,閉目靠倒,不置可否。半晌方沒頭沒腦地吐出一句話:“不過你說錯了,高平王案的餘孽,並非不會關在丙字號牢……我就是。”
“什麼?”花朝神色霎然一變。他卻翻身過去,不肯再多言。
約莫半個時辰後,有獄卒過來,呼呼喝喝拖了一名囚犯出去。經過二人牢房前時,葉湍忽然睜眼,笑著喊問:“官爺,我的晚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