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猶豫該不該和他說實話。杜譽道:“本官自知有幾分樣貌,可你眾目睽睽之下盯著本官,就不怕引人誤會?就不怕……本官誤會?”
花朝怔了一怔,殘存的一點良知轉瞬蕩然無存。
這是……向天借了張大臉?
君子泰而不驕,你這驕的很泰是怎麼回事?
若是舊時,花朝定會憑著良心好好規勸一下跟前這位少年,然而這些年生意場上,那一點本就不多的良心早七零八碎地連賣帶送了個幹淨,反而一張麵皮,越蹉跎越厚。思緒稍稍一轉,腆著一張無恥厚顏笑道:“大人這容貌,任誰看了也會移不開眼,豈獨民婦一人?!民婦不怕人誤會,人人都喜盯著大人看,怎會就民婦一人遭人誤會。大人更無需怕人誤會,大人身正不怕影子斜,旁人縱嘴碎說道兩句,亦不必放在心上。”
“馬夫人說的好,身正不怕影子斜……”杜譽聞言“哦”了一聲,起身踱到她身邊,離她越來越近,花朝都能隱約感覺到,隨著一陣風動,他袍袖的邊緣掃在了自己身上。“可若是本官……立身不正呢?”
花朝下意識往後一退,訕笑連連:“大人真會說笑,哈哈,大人真會說笑!”
杜譽見她後退,眸底微微動了動,停住腳步,不再上前。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轉身回到案前:“你還沒告訴我,方才審胡管家時,你為何一直盯著我看。”
“審胡管家時……哦對了,是《秋暮雁歸圖》!”花朝叫道:“那個胡管家,在撒謊。”
杜譽眼皮微抬:“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花朝當然不能說自己知道《秋暮雁歸圖》在他手中,猶疑片刻,隻好道:“民婦幾年前見過《秋暮雁歸圖》,不在胡管家手中。”
“幾年前的事?你怎知時移世易,不會變化?”他說這話時口氣悠悠,似在想一些與此無關的事。
我知不知道你還不清楚,點到即止得了,別弄得大家下不來台。
……好吧,其實是我一人下不來台。
花朝想了想,道:“《秋幕雁歸圖》是收藏至寶,胡管家不識貨,董元祥不可能不認識。我若是董元祥,定會自己掏錢將那圖買下來,不會拒之門外。”
“但若是那圖來路不正呢?”
花朝撇撇嘴,忍不住歎:“那可是寶貝!一倒手少說幾百兩銀子的進賬,冒點險怎麼了?行走江湖的,哪個沒幹過點腦袋懸腰上的事,董元祥這種下三濫,會把仁義規矩放在心上?”
杜譽忽然轉目看她,眼底泛起一種看不清的情緒:“這麼說,你也幹過這種事?這些年,你很缺銀子?”
什麼?!
誒不是咱不是在說董元祥嗎?
“不不不不不不,民婦不是那種人!民婦是良民,良的不能再良的良民!”花朝反應過來,渾身嚇了一身冷汗,連連賠笑——她一個碩鼠,怎麼和貓交流起偷米的技巧來了!
因神經緊張,她並未注意到杜譽後一句的“這些年”仿佛意有所指。
杜譽垂下眼皮,斂去逼人的目光,淡淡道:“你沒說錯,胡管家在撒謊。”
花朝道:“大人既知道,為何不抓他?”
杜譽道:“胡管家不是凶手。”
花朝皺起眉頭,雖然她也直覺姓胡的沒有殺人,但沒有證據之前,一切的合理懷疑都不應當排除,不是嗎?
杜譽似感覺到她的疑惑,反問:“你可知自己為何被抓?”
“不是因為那張契約嗎?”
杜譽道:“張慎不會那麼冒失……董元祥被人拿枕頭悶死,床上掙紮痕跡明顯。董元祥重傷在身,若是尋常男子,他根本無掙紮之力,因而殺人的,應當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