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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怕驚擾娘子,除了娘子這屋,旁的屋都被強迫著看那杖打場麵呢。”綿娘接話道。
崔沅綰一想便知此事定是晏綏的意思。她原本以為晏綏會叫人施些小招警告姨娘,不曾想卻是揭發了這樁髒事,借刀殺人。
這世道,有錢有權有勢便能為所欲為。虧得姨娘皆出身奴籍,不然此事定擺不平。
“雖是這般說,可我還是得去那院裏一趟。不是看熱鬧,是給家姑問安。”崔沅綰說道,“明日便回門了,若是阿娘提到我與姑舅的事,你倆記得往好處誇。”
秀雲點頭說是,又瞥見窗外身影,心知是姑爺在那處等,隻叫綿娘動作更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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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綏本不想叫崔沅綰瞧見那院血|腥場麵,拗不過她一通嬌嗔,隻能牽著她的手去。
二人一番糾纏,去得晚了些。從連廊穿過去,血味兒便撲麵而來。
沒有看見一堆被打爛的肉,走得近了,連哀嚎聲都漸漸止住了來。那院滿地是血,幾位漢子從水甕裏舀出水不斷潑著,濃稠的血被稀釋開來,彙成一股股血水,流到柳樹下,融進土堆裏。
秀雲說人死了,可崔沅綰去到的時候並未看見那一排死人。想是屍身都被小廝帶下處理了去。
“酷暑天熱,屍身易腐易爛,散發惡臭。如此頑劣的人,自然留不得全屍。”
晏綏站定,對著前方一臉氣憤的晏梁說道。
“孩兒已叫人把腿腳都薅了去,喂給亂葬場那堆烏鴉,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也好,也好。我拿真心出來養著這群徐娘,看看她們都做了什麼好事。”晏梁顯是氣急了,就連晏綏說了這般忤逆瘮人的話都未計較,說罷便進屋去,“砰”一聲關門,不欲多說。
“爹一向縱容這群瘋婆子,不過叫她們在大是大非麵前低頭聽話而已,可她們依舊這般猖狂。這就是不聽話的下場。”晏綏說罷,眼尖地看到不遠處似是有塊模糊不堪的肉沾在地上。
晏綏強硬地把身旁一言不發的崔沅綰給拉了過去,瞧清那塊肉後,隨即拿起一旁的笤帚用力一掃,肉便進了簸箕裏去,混著數不清的頭發與撕破的衣襟布條。
做完這事,見崔沅綰臉霎時白了幾分,媲美寒冬的鵝毛飛雪,晏綏低聲笑了起來。
臉上雖有笑意,卻叫崔沅綰覺著陰冷不堪。
“你當是什麼?”晏綏笑著,寵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尖。
“不過是膳房養娘走得急,掉了塊豬肉罷了。”見崔沅綰仍顫著身,晏綏將人攬在懷裏,手按在她後腦袋上,想叫她聞見的隻是自己身上的氣息。
不過他的話比那滿院血水與腥上天的血味更叫人心裏害怕。
“你想的那種肉可不是這般味道。那種肉要比牛肉酸上些。”晏綏說道,“讓我看看瓔珞圈。”
晏綏見崔沅綰聽話地把那瓔珞圈給戴在了脖頸上,滿心歡喜,拉著人往外走。
“走罷,去赴宴。”
崔沅綰低聲道好,出院時往身後瞥了一眼,說巧不巧,正好看見小廝搬著滿身是血的人往麻袋裏裝。
隔著老遠,某位斷氣姨娘的眼死死盯著她這邊,眼中被血水蒙蓋上一層紅,目光發散。
崔沅綰沒見過這般場麵,隻往晏綏身邊湊。
她以為這般明晃晃的警告今日隻會出現一次,不曾想宴上種種更是叫她止不住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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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十八位子女,唯有這福靈公主享盡萬般榮寵。
聽聞福靈公主驕矜蠻橫,崔沅綰便以為她會是穿金戴銀、趾高氣揚的現身在生辰宴上。不曾想,福靈公主卻是個天真活潑的性子,著揉藍衫子杏黃裙各處討果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