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1 / 3)

想到的,盡在掌控之中。隻是崔沅綰沒想到晏綏會這般怕,往常眸裏深意不達眼底,眼下卻當真是慌亂無措。

對晏綏來說,這比死裏逃生更叫人心悸,他怕得緊,也自責得深。襆頭往一旁歪了幾分,紫袍上滴上血珠,就連他一向珍愛的菩提珠都被濺上了血滴子,圓潤鋥亮的菩提浸血,愈顯妖冶,像陰曹地府裏出來的貢品。

晏綏掏出一方汗巾,正好叫四處亂瞟的崔發給瞧了個清。

天殺的,當真是個為了情愛不要命的輕狂豎子。崔發心裏貶斥一句。那軟綢玄色汗巾是官家所賞,綢緞不珍貴,貴的是官家賦予這方汗巾的權勢。

新法初行,官家庇佑新黨,私下賞給兆相與晏綏兩方汗巾。有此汗巾者,全國州郡暢行無阻。汗巾所在,即是皇意下達處。

用的巧妙,縱使要皇親國戚的命也不在話下。汗巾不沾血與灰塵,當放在匣盒兒裏供著。而晏綏把汗巾墊在崔沅綰滴血的手下,功用自然會作廢。

崔發歎氣,一麵走過去把哭得不成樣子的王氏拽起身來。

“你這瘋婦是覺著活夠了麼?”崔發咬牙切齒,又不敢大聲吵罵,手指著王氏青紫一片的臉低吼。

“要是你紮的是我,我還能留你條命。可你千萬不該惹了那位羅刹鬼!誰不知他有多在乎二姐,你這是飛蛾撲火,菩薩都救不了你!”崔發看王氏,是哪哪不順眼。

怎的會把這個臉身不如張氏,腦子不帶一分油水的人娶回家同床多年?當年真是被她所謂端莊模樣給騙走了眼!

隻是再強勢再狠戾的話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屋裏幾人,各有各的想法,誰都心亂如麻,誰都聽不進去對方的話。

大夫匆匆趕來,躺著的,站著的,一屋亂景不敢亂瞟一眼。走到帷幔前,剛把藥箱卸下來,就被床邊跪地的人威脅一句。

“別碰她。”

不帶一絲感情,冰冰冷冷,跟死人一般。

大夫身子止不住發顫,畢恭畢敬地把藥箱奉上。那傷口雷聲大雨點小,銀針一挑,十灰散一抹,布條一係就能好。

一道道物件恭敬擺在托盤上,大夫不敢打破這屋裏的詭異氣氛,手速比逃亡還快,動作比棉花還輕。

想著不會挨罵,誰知又被晏綏給剮了一眼。

“你這條狗命是不想要了麼?”晏綏斥責道。

大夫不明所以,卻被他的眼神嚇得跪倒在床邊,給他磕著頭。

“請學士明示,奴沒腦子,無意冒犯。”坐堂時,大夫怡然自得,不必拘謹。可一進這府邸大宅,稍不留意,人頭落地,連死因都不知道。

晏綏動作仔細,半晌才把那銀針抽了出來。一腔怒意難以遏製,銀針被他掰成幾段,隨意擲到地上。

“你就拿個剪刀與布條過來了?病人傷至筋骨,你竟疏忽至此麼?”

原來是護妻心切。大夫鬆口氣,奉上十灰散,“學士,這是我徐家特有的十灰散,包治百病,一用就見效。給小娘子抹上,手也不會留疤。”

徐家世代為禦醫,徐大夫在宮裏待了二十年,在官家麵前求了無數次,才能出來見見世麵。傳家寶便是這瓶十灰散,比軍中的金瘡藥還好用。

見晏綏猶豫躊躇,崔沅綰輕聲安慰道:“我沒事的。”

晏綏垂下眼,嬌嫩的皮膚被銀器劃開一道長口子,傷口血流盡後,裏麵塞的都是膿水與腐肉。他也算個半路大夫,傷口嚴重不嚴重,他自然清楚。

“怎麼會沒事呢?處理不好,是要留疤的。”晏綏拿起長鑷子,把膿水都擠出來,一麵拿幹淨的汗巾擦拭著,手忙腳亂,恨不能三頭六臂。

盡管動作放得輕,可崔沅綰仍不自主地想往後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