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注意到崔沅綰正逼著她往連廊邊的蓮池走。
“刺啦。”
布條被玉玨劃破,與宮絛糾纏在一起,傷手無法抽離開,隨著王氏發狠的動作,縫合好的傷口被玉玨刺頭處無情割開,痂斷肉綻,鮮血如泉水一般,染紅了布條,把宮絛染得更豔。
“你替慕哥兒去死,你替慕哥兒去死……”
從始至終,崔沅綰都未做反抗。脖頸被王氏掐紅,傷口裂開,鮮血迸濺,她依舊沒有推開王氏,任她發瘋。
眼眶裏蓄著的淚總算落了下來,一滴一滴劃到王氏青筋凸顯的手上,仿佛受了刺激一般,王氏邊哀嚎著,邊把崔沅綰的身子往廊柱上撞。
身後好似有人朝這處跑來,昨日今天,情景交融。
到現在,王氏都覺著頭皮還疼著,臉上腫意未曾消除。她本該是端莊大氣的主母,她本該有郎婿疼愛,有小婿尊重。可她眼下一無所有,都是因為這個女兒!
王氏臉上橫肉大顫,眼前再看不清人來,她的腦亂成漿糊,隻知道這點懲罰還不夠。
“砰!”
崔沅綰的頭狠狠撞向廊柱,額前立即出了血。
沉悶的響聲如驚雷一般喚醒王氏,她驀地鬆開手,她的懲罰到此為止。
下一刻,她親眼看見,崔沅綰身子一歪,徑直倒向身後一方蓮池。
那是府裏蓄水最深的蓮池,無數水草綠藻,沒人能從那裏活著走出來。
“撲通。”
崔沅綰似斷了線的紙鳶,重重砸進水麵。落水的最後一眼是留給王氏的,說不清是什麼情緒,不是憎恨,是終得解脫。
“渝柳兒!”
那喚人的聲音悲戚哀愴,任是老天也覺著心酸,於是嘩嘩下起了暴雨。
晏綏不帶半分猶豫,跳入蓮池救人。蓮池深,故而救人也要下潛得深。衣袍在水麵上時隱時現,不多會兒再也看不見來、
就在此刻,王氏的骨髓被抽離出來,身子一軟,沒有形象地坐倒在地上。
原來她的手皮開肉綻,原來她的額被撞破,原來她一身鮮血,她的月白衣裳被揉得不成樣子。她被掐得沒力氣掙紮,她落入水中,就如枯葉一般,消失得無聲無息。
那是她的孩兒,而她都做了什麼……
王氏脖頸僵硬,無意往右邊瞥去,崔發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啊!”王氏連連後退,捂著臉放聲大哭:“別這麼看我!別這麼看我!”
罵她也好,打她也好,不要像看待牲畜一般看她。
她退一步,崔發便往前走一步。王氏身後抵著廊柱,無路可退。
“起來,好好看看你女兒被你折磨成了什麼樣子。”崔發掐著王氏的胳膊,將人一把拽起。
雨傾斜落著,打濕王氏一身衣裳。
崔發無語,他恨不得把這瘋婦撕成八瓣,恨不能用最髒的話羞辱她。他要把這瘋婦衣裳扒下來,叫她光腚去汴京城裏走一圈,叫她知道惹怒他會是什麼後果。
可他沒勁,他被王氏氣得頭蒙,隻能叫她好好看看,眼前是什麼瘮人光景。
熟悉的衣襟逐漸浮出水麵,晏綏將虛弱不堪的人攔腰抱起,淌水一步步走過來。
天轟隆隆打著雷,雨催得人幾乎睜不開眼來。明明是晌午頭,可外麵天昏地暗,青紫交閃,雷聲震耳欲聾。
抱人出來時,蓮池一波血水,晃晃蕩蕩,隨即被雨水衝散下去。
可比血更叫人心顫,比雷雨更叫人覺著懼怕的,是晏綏。眼底蒼涼詭譎,嘴角失了血色,如地獄裏爬出來的鬼魅閻羅一般。
從始至終,他沒給崔家爹娘半個眼神,也沒開口說半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