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一聲地打在她耳邊,穩健有力。
晏綏歪歪頭,玉枕上發絲隨之滑落,他抬頭仰望著她,如同先前她在下麵,那般虔誠地望著他一樣。
“你是什麼樣子,我就愛你什麼樣子。”
暖爐裏的木炭燒盡,熱意隔著層層床幔,傳不到床榻上。這樣冷的天,應該是彼此相擁而眠才對。可晏綏偏偏生了反骨,說著從前。
“其實,在那次夜間上門拜訪之前,我就已經見你許多次了。”
晏綏隱去曾經無數次意外邂逅的事,畢竟隻是他一人淪陷。在他以為的見麵裏,多數時候,他隻是崔沅綰眼裏一位看不見的過客,她在樓下買糖葫蘆,他在樓上默默注視,她泛舟遊湖,他站在亭裏遙遙相望。
他早在暗處,見過崔沅綰的無數模樣。買糖葫蘆給路邊的乞丐吃,因為某次上街遊玩,車轍陷在泥溝裏,是餓昏頭的乞丐借巧力把車拉出來的。泛舟遊湖,手撥清水,感受詩裏所寫的愜意。
她也曾整過陷害過她的小人,睚眥必報,手段強硬。可她在娘家又過得卑微,她的一舉一動,無不受娘家牽製。
涼薄也好,和善也罷,都叫他為之著迷。不過他也在演戲,他讓所有人都深信不疑,當初搶親,隻是因為貪圖美色而已。他包攬下崔沅綰的所有過錯,把自個兒偽裝成一位見色起意的偽君子,這樣眾人都會覺著她是皎皎明月,而他空有權勢,內心俗氣不堪。
正如崔沅綰不會把心裏所想同他傾訴出來一般,他也不會把這些事說出來。
他說無礙,是因在崔沅綰做戲之前,就愛上了她。
“但這些都不重要。”晏綏說道。
“不妨說說,你到底是什麼樣的。在那之前,我想你早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了。”
“我自私,多疑,偏激,陰狠。我不能容忍任何你把你搶走,我甚至動過無數邪惡的念頭。我想剜去你的眼,斷掉你的筋骨,下情蠱飼以骨血。這樣,你就是我的了。”
他明明有機會折斷崔沅綰的翅膀,可他從沒下過去手。
每一次,他都會被她的情話哄得服服帖帖,他說,下不為例。這樣的寵溺,縱容崔沅綰做得更過分,甚至,聯合他的親信,為他做事多年的暗衛炔以,一起來騙他。
偏偏他甘之如飴。
第79章 七十九:疏離
屋裏黑, 卻有月明透過來,斜著打在起伏的褥子上,崔沅綰探身前去, 挑起晏綏的下頜,輕笑一聲。
晏綏在仔細打量描摹她的模樣, 她也在想著說辭。
我不愛你。所有的話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
她其實想這樣說出來,也許話音剛落, 晏綏就會發怒,把她欺壓在身下, 掐著她的脖頸,拽來鎖鏈,不顧她的掙紮, 做放肆事。或是把她關在明廳裏, 嚴刑拷打,數著她到底騙人幾次。
可惜眼下她來了月事, 明廳也不是供二人玩鬧胡來的地方。
事實是,晏綏早已做好準備, 坦然接受那未說出口的話。
是的,崔沅綰從沒愛過他。所謂的惻隱之心, 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七月成婚, 如今是十一月。每日每夜, 二人幾乎都黏在一起。就算是養條狗, 也該有些感情才對。
天冷,心熱, 人卻清醒。
晏綏不在意, “那又如何?”
“反正你也逃不了, 你需要我,不是麼?”
是的,就算崔沅綰有了底氣,骨子裏的卑怯仍舊深深鐫刻著,一時半會兒消不了。
崔沅綰似一隻被針紮破的水球,一下便泄氣來。她感到可悲,要修建一座城樓,靠自己,要花費數十年。而向晏綏開口說一句,今日動工,下月城樓就能建好。
離開晏綏能活,但絕不會似眼下這般愜意順心。就算掙脫金籠,砍斷鎖鏈,枷鎖還是包裹著她。
成也權勢,敗也權勢。所以晏綏才會拚了命地寒窗苦讀,原本是內斂安靜的性子,為著權勢,拉下臉麵,逼著自個兒融進官場,逼著自個兒下狠手殺擋路人,踩著人頭上位。所以崔沅綰重來一次,攀緊晏綏不放,沒尊嚴地過貴婦生活,好過上輩子無人看管橫死荒野。
崔沅綰把身子掛在晏綏身上,聽著他的心跳聲,自個兒的心才能靜下來。
“我有時會恨你。”崔沅綰在他心口處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一圈牙印。
晏綏沒有怪她,撫著她的發絲,挑起一縷貪戀淡淡的發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