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在往外滲血。”
晏綏固執地說沒事。用了幾分力,把崔沅綰抱在身邊,強硬地推倒她,把那件外衣都蓋在了她身子上。
“我沒事的。”晏綏側身摟著她,背朝風口,把所有寒氣都阻擋在外。
“聽話,渝柳兒。”
見崔沅綰還想說什麼,晏綏噓了聲,把她摟得更緊。身貼著身,暖意在兩具身子之間傳遞。
晏綏心情怪異得好,甚至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哄崔沅綰快快入睡。
低沉沙啞的聲音打在耳畔,崔沅綰隻覺眼皮生澀,無意耷拉下來,沉沉睡去。
良久,篝火也滅了下來,山洞裏陷入一片黑暗。
懷中小人的呼吸聲漸漸平穩,晏綏的歌聲順勢停住。
他很冷,卻不能跟崔沅綰說。
再睜開眼時,崔沅綰又蹲在他麵前,眼一眨一眨的,仔細打量著他。
“你醒了?快喝口水罷。”崔沅綰手裏捧著一片青綠的巴掌大的樹葉,手掌合在一起,中間凹陷著,裝的是幹淨的山泉水。
晏綏皺眉,心裏的疑惑還沒來得及問出,幹裂的唇上便碰到了樹葉,隨即渡來的是爽口清冽的水。
崔沅綰臉蛋上有一處劃傷的細長口子,被她撒上的桃花散蓋著。發髻鬆散著,發飾早在昨晚逃亡的時候跑掉,眼下她頭上隻有一根銀篦子。發絲被銀篦子挽在腦後,一身衣裳肮髒混亂,是從未見過的狼狽樣。
晏綏醒來後才發現,身子比他想的還要糟。原本想的是今日帶著崔沅綰一起找出去的路,可現在他連起身都是萬分艱難。
晏綏手撐在被褥上,青筋盡顯,即便用盡全身力氣,也沒法站起來。頭腦昏昏沉沉,眼前渾濁花哨,他搖搖頭,全神貫注地看著前麵,才把崔沅綰的身影看清。
“好了,好了,起不來就不要勉強自己了。”崔沅綰絲毫不嫌晏綏這沒出息的身子,輕聲說道。
她能瞧出來晏綏的身子很差,差到再吹來一陣風,他就會被這陣風無形之中抹殺掉。
晏綏意外地聽話,卻執意遠離崔沅綰,撐手拖著病身往旁邊挪。
他說,自己衣襟不整,血凝成塊,怕身上的血味嗆到她。
晏綏知道崔沅綰是個好幹淨的。晚上做罷那事,就算再累,也得黏著他去沐浴。平日裏衣裳不起褶子,莫說是塵土枯葉,就是再微小的灰塵,在她衣裳裏也找不到。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嬌女,卻被他連累。瞧瞧,臉蛋顧不得洗,發髻顧不得挽,衣裙這缺一塊,那髒一塊。本該在閣樓裏享受的人硬生生被他拉入凡塵。
晏綏不敢看崔沅綰坦誠熱烈的眼神,腦子裏亂哄哄的,一會兒閃過二十歲時登科中第的得意場麵,一會兒想起出入朝堂摸爬滾打的時候,後來想著想著,他發現,在枯燥無味的朝堂外,剩下的事都繞著崔沅綰轉。
他覺著眼皮愈來愈沉重,崔沅綰急切呼喚的聲音時而遠,時而近。他被扶著喂了幾口水,塞了幾個幹淨的野果子,味同嚼蠟。
眼前身影重重,晏綏眼神渙散,恍惚間,看見崔沅綰又脫了一層衣裳,蓋到他身上。
升起篝火後,崔沅綰轉身走出山洞。晏綏覺著乏得緊,沉沉昏睡過去。
再醒來時,外麵天又黑了下去。
晏綏低頭看著胸`前傷口,軟布摻著幾塊上好的衣料子,緊緊繃著傷口。血往外流得少,可傷口並未愈合,甚至又長出幾塊腐肉,堪堪掩在桃花散下。
他放輕動靜,抬手放在額間,燒得厲害。可他身子卻覺得冷,崔沅綰把能拿來的都披到了他身上,可他還是冷,恍若置身冰窟裏。
他手上沾了多少血,並不幹淨。他自然知道,自個兒眼下這狀況,是將死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