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意地照了兩下鏡子,發現照的時間有點長了,覺得好矯情。

貓不知什麼時候跑進來,蹭她腳踝,她蹲下來擼了兩下貓,茫然看向門外。

容汀買早點去了,怎麼還不回來。

買早點的人很多,容汀排了半天隊,醬肉包子還有,酸菜包子就剩兩個了。麵對著凶神惡煞要擠過來的大媽,容汀驚弓之鳥一般護住那兩個包子,急匆匆付了錢。

細瘦的身體在重重人盾裏鑽了半天才出來。

回頭時她麵色一滯,一個女人站在另一邊和她對望,比起醫院那時,臉上更加消瘦凹陷,手上還提著容汀很熟悉的那個包。

容汀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她和冉酒的關係,她的立場,麵對這個女人時的態度都讓她最好保持緘默。

倒是女人朝她揮了揮手,“你是小酒的室友吧?”

女人步伐太緩慢,她挽著徐慧芳的手過街時,感受到了和冉酒身上同樣冰涼的溫度。

巷子太長,她無法抽身,隻能聽女人帶著濃重的方言味絮叨。

“小酒一直很聰明,上幼兒園的時候她就比其他孩子反應快,也很乖。她上小學,我們沒空照顧,爺爺奶奶就幫著照顧,草原上蚊子好多,我們那晚去接她,她已經睡著了,臉上都是通紅的蚊子包,睜開眼就叫我媽媽。”徐慧芳尷尬地笑了聲,“我當時想壞了,八成是都在草原上玩兒瘋了,把學業誤了怎麼辦。”

“我著急哦,把她拽起來罵她,那孩子什麼都不知道,隻是哭,哭得兩隻眼睛快比蚊子包都紅。”徐慧芳不安地搓手,“我不讓她在那裏呆著,把她帶回家,開學考試我以為要完蛋嘍,後來老師說她考得很好,是所有小朋友裏總分最高的。”

“我拉不下臉道歉嘛,又曉得孩子不能太慣著,打罵上才肯往前走。她有時不聽我的話我就揍她,後來她哭的越來越少,那兩隻眼睛哦就那麼一眨不眨地看我,看得我發滲哦,哪個小孩子會那麼瞪家長,我都怕她要偷偷報複我的。”

“那天我哄她睡著,她拉著我的手不放,我問她還愛不愛媽媽......她說最愛媽媽。”

“她爸爸死的時候我也想尋死,我隻是個普通女人嘛,離了男人怎麼活下去嘛,家裏也不想要我。我要恨死她了,要不是她半夜出事......”徐慧芳抹了把淚,聲音已經哽咽:“就想,我男人也不會死。她天天睡在我門口,就怕我留下她走了,可是我連自己都養不活,哪裏養的活她?”

容汀提著袋子,手裏逐漸握緊,捏皺了袋子,裝著的豆漿隨著她顫唞的動作搖搖晃晃。

“可我又不能舍下她,咋地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她頓了下說,“我有了新男人,就是這個人渣騙了我。他說會對我好,讓我跟他走,不要帶著小酒。”

“我當時是想讓她去她爺爺那邊,可是我忍不住去看她,她都餓瘦了,渾身都是蚊子包,那麼熱的天穿的厚厚的防蚊罩,快捂死了。再說草原上的吃食那麼粗糙,全是大肉,我放心不下,可朱文斌和我說想過二人世界,不同意留著她。”

徐慧芳崩潰地哭出聲,“我幹了什麼,我那天領著小酒出來。我做的飯她不愛吃,我領她下了館子,小酒吃的那個香,攔都攔不住哦,都不知道餓了多少天。等她吃完了就那麼看著我,她那麼聰明,什麼都知道,我在她麵前藏都沒得藏。”

徐慧芳自嘲地笑著:“她自己都不記得了,那天我試探過她。要是我去別的地方了,不帶她了,她自己能好好生活嗎。”

“她還是那麼盯著我,她才那麼小,沒哭沒鬧,和我說......”徐慧芳接過容汀遞過來的餐巾紙,擤了下鼻涕,“她說:可以,要是媽媽能生活的好,我沒有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