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後,竟有一撥朝臣爭相為其辯護,宋顯揚和安王皆沒法作懲處。

此後,饒蔓如盛寵一時,終究因遲遲未有孕事,以致宋顯揚逐步接受了一眾嬪妃。

今夜無意間竊聽,秦澍方知,饒蔓如的不孕,是有人蓄意而為。

——安王擔心皇後誕下嫡長子氣焰更盛,引導宋顯揚雨露均沾。

歸根結底,安王與趙太妃有心結。

宋顯揚非長非嫡,更非先帝血脈。

李彥中見秦澍臉色陰沉,賠笑道:“秦大人,宮牆院內不宜久留,小的先告退。”

說罷,扛起小醫官的屍首飛奔而去。

秦澍念及這名醫官心懷善念,於心不忍。

但他不好當麵幹涉,遂悄然尾隨,見李彥中草草將其棄屍荒野,心頭一陣酸澀。

夜月無聲,映得遺體越發冰冷。

秦澍歎了口氣。

以長劍連挖帶挑,勉為其難把屍身掩埋入土。

廟堂高處位極人臣者,眼中隻有利害關係。

人命?堪比草芥。

這無名醫官,以及饒皇後不可能懷上的子女,算得了什麼?

【六】

養病多時的太後,因娘家一脈被削爵流放,激怒攻心,撒手人寰。

慈福宮內哀哭連連,如攏了愁雲慘霧,久久不散。

珍珠簾、琉璃燈均蒙上白布,曾經極盡奢華的諸物,因哀思變得暗淡無光。

秦澍步入偏廳時,正逢宋鳴珂跪坐在地,抽抽搭搭。

“母親……晏晏錯了,晏晏不該惹您生氣的……是晏晏該死!”

她哭得雙目浮腫,俏生生的小臉涕淚交流,兼之素服蒙灰,如髒兮兮的小貓。

對於藏匿在周遭的窺探,她渾然未覺。

“都下去!”

秦澍低聲嗬斥交頭接耳的仆役,使得宋鳴珂停止悲泣,茫然抬頭。

“長公主殿下,”秦澍躬身行禮,“請您,節哀順變。”

宋鳴珂淚光泫然,端詳半晌:“你、你是上次的……?”

秦澍頷首:“殿下莫要太傷心,既已盡人事,唯有聽天命。天命所歸,您何必過分自責?”

哀痛之中,宋鳴珂並未追究他的僭越。

她拭去淚痕,幽幽道:“你不懂。”

秦澍默然。他懂。

太後自前太子溺斃後,鳳體欠安,外加謝國公攤上大事兒,就此一病不起。

正好宋鳴珂與她起了爭執,趙太妃幹脆讓太醫加了重藥。

可秦澍不能明言。

良久,他委婉道了一句。

“殿下,生、老、病、死,皆為命定,與您絕無幹係。”

然而,宋鳴珂似乎未能理解弦外之音,大滴淚珠猶在眼眶打轉兒。

【七】

宋鳴珂喪母,處境略顯微妙。

安王將她接到濱州,美其名曰讓她散散心,實際上是怕她知悉趙國公轄下的幾樁大案。

嘉柔長公主雖不涉政,背後也沒了支撐,但終究是嫡出的長公主。

能瞞則瞞。

秦澍發現,她在濱州待了數月,回京後心情大好,常邀舒家小娘子作伴。

刺繡、點茶、賞花、讀書……小日子過得尚算悠然。

日漸明麗的容顏,為她帶來“京城三大美人之首”的美名,也惹來不少覬覦的目光。

包括皇位上的“二哥”。

宋顯揚厭倦了後宮的庸脂俗粉,也被饒蔓如的驕縱脾氣鬧得心煩氣躁。

莫名地,看待宋鳴珂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了。

但她絲毫無警覺。

名義上是親兄妹,實際上為堂兄妹,宋顯揚縱然有賊心,也沒那賊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