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遇上謝升賢派來請他的人,他越發覺得今日之事暗藏蹊蹺。
一進書房,謝原便瞧見祖父將書案上的東西全移開了,那副吳聖真跡邊對邊角對角的攤在書案上,謝升賢負手而立,神情裏是得見佳作的欣悅與滿足。
謝原是書房常客,對這熟得很,他眼一偏,發現書案邊的畫缸裏多了一幅用錦袋裝著的畫。
“祖父。”
謝升賢應了一聲,示意他看畫:“來瞧瞧。”
謝原知道祖父所好,走過去陪同欣賞,同時靜候下文。
以往鑒賞,謝升賢總愛考問謝原畫意或技法,但今日,他隻是讓謝原看畫,然後側身從畫缸中抽出那副先前送來的畫作,遞給謝原:“這副,是長公主先時命人所贈。”
謝原抽畫展開,眼神驟然一變,目光在兩幅畫之間來回鑒別,最後得出結論——李歲安送來的這副才是真跡。
謝升賢簡單說了長公主贈畫一事,默了默,忽然問道:“你覺得,李歲安如何?”
謝原眼角一抽,差點被驚笑了,他搖搖頭,手裏的畫一收,放到桌邊:“祖父別同孫兒開玩笑了,孫兒與李歲安素無交集。”
“你覺得,長公主是在同我們開玩笑?”
謝原:……
謝升賢輕歎一聲:“長公主以恭賀為名送畫,卻送臨摹仿品,恐是暗示恭賀之意為虛,後遣李歲安登門,送來真品,李歲安其人,才是長公主贈畫的真實用意。若我沒有猜錯,長公主送的那幅,才是李歲安的臨摹之作,代表了李歲安,你說說,這是什麼意思?”
謝升賢說這話時,食指中指並攏指了指攤在桌上的真跡。
吳聖以細筆攻山水聞名,山川石壁,水波漣漪,千枝萬葉,栩栩如生,最絕是山霧朦朧之下若隱若現的感覺都能勾勒出來。
這副《蒼山連理圖》,技藝絕佳,寓意明確。
謝原思考片刻,一臉認真的說:“長公主瞧上了六叔,想招六叔為李歲安之婿?”
謝升賢眼珠一瞪,抄起鎮紙就要敲他。
謝原閃身,伸手抽出鎮紙放回原處,動作一氣嗬成,全賴與他常年勤練武功成就的身法。
“孫兒失言,祖父莫惱。長公主瞧上了孫兒,想招我為李歲安的夫婿,是這個意思吧?”
謝升賢沒好氣哼了一聲。
“那你意思如何?畢竟是你娶妻,其他的事長輩都能張羅,但拿那道關鍵主意的,還得是你。”
謝原沒答應也沒立刻拒絕,眼神掃過畫,笑道:“好像孫兒不答應,祖父還能將這門婚事擋回去似的。”
這一點謝升賢就不同意了:“這些年得了些吹捧,你還真上天了不成?靖安長公主在聖人跟前是何等地位,若她想強迫你,大可請聖人出麵來做媒主婚,以如此隱晦之法暗示,恰恰表明他們也隻是試探心意,若你無心,自然不當強求。”
謝原想了一下,誠懇的說:“會不會是您想多,他們隻是單純的送錯了?李歲安說過,這兩幅畫本是放在一起的,會不會她才是在暗示,是無意送錯了?”
謝升賢竟沒反駁,沉默著若有所思。
謝原見此,逐漸了然:“看來,就算長公主真的是試探,也並非無故偶然,這倒是讓孫兒想起另一樁事來……”
謝原看祖父一眼:“今日得聖人青睞者不止祖父,長公主卻單賀祖父,還是私下送畫,莫不是在此之前,祖父亦送了長公主人情?”
謝升賢沉默片刻,道:“你的婚事一直是你父母的心頭病,你的前程將來,也是整個謝府要在意的事,伴君如伴虎,如今聖人想法太多,總要有個人能為你帶些風聲,少走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