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鴛鴦散
清晨,一隊人馬疾馳過城中的青石板路,又踏入濕潤的草地駛向郊外,最終停在一座普通的莊園前麵。
為首的男人才勒住馬打量著這個幾乎沒了生氣的院子,他身旁那位帶著鬥笠的年輕人卻不等馬站穩就翻身下去,堪堪足尖點地便躍到門前,一掌推開了虛掩的門。
“珠兒。”顧風沉聲喚著愛女的小名,讓她不要這般冒失,可是珠兒哪裏聽得進去。因為這裏已經人去樓空,整個院子裏空空蕩盪,沒有一個人影。她顧不得爹爹聲音裏隱隱的怒氣,便喊著姐姐的小名,徑自往裏麵走了。
顧風皺了皺眉,讓侍衛們在外麵守住各處出口,自己也跟了進去。他任憑珠兒熟門熟路的往後麵跑去,倒也沒有急著跟上,而是黑著臉打量著這院子裏的一草一木,跟外麵看上去的平淡無奇不同,莊園之內亭台樓閣,小橋流水,顯得十分雅緻華麗,然而這一切看在顧風眼裏卻全都變了滋味。換做任何一個爹爹,看到陌生男子和自己女兒的幽會之處,都不會高興的。哪怕建造之人再如何用心,落在顧風眼裏就是一個企圖騙走掌上明珠的華麗陷阱,精緻鳥籠罷了。
而另一麵,珠兒徑自去了正廳之後的臥房,她一間間推開房門,卻找不到一點蹤影,直到那間她下意識留在最後的主臥。雕花木門被輕輕推開,站在門口的珠兒一眼便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半坐在屋後水榭的門邊,有那麼一瞬間,她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數月前,自己也是這樣推開門,就看著那個半敞衣襟的男子靠在臨湖的水榭邊的遠遠看著自己,波光淋漓的湖麵讓他的眼睛亮的驚人。可是現在卻沒了當時的雀躍,隻剩滿心茫然。
左震看著那個帶著鬥笠的年輕人,他知道她是誰,所以看著那人摘下鬥笠,露出了令他魂牽夢繞的容顏,也看見了那掛滿淚水的小臉。左震的心猛地收縮起來,他站起來卻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少女清澈的眸子裏明明白白寫著她都知道了。
“你就是蠱王?你早知道我是誰,既然有心算計我,我認了,為何要為難我姐姐?若是環兒有什麼意外,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珠兒一步步走向他,一字一句的問。她的聲音那麼鎮定,甚至還輕笑了一聲,好像在說著跟自己無關的事,可是,一字,一淚。
心愛之人的眼淚已經讓左震心痛不已,聽到後麵更是皺緊了眉,他大步上前不顧珠兒的掙紮將她牢牢抱住。任她在懷裏踢打抓咬著自己,卻不肯放手:“珠兒,不要這麼說。我沒有要算計你,也不想騙你,因為我,我不想你難過。。。。。”
“可是我從別人那兒聽到了,更難過!左震,你騙我,你騙我!”珠兒踢打得累了,憋了一夜的委屈和眼淚終於忍不住發洩了出來。左震抱緊了懷裏的美人兒,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肩頭,偏臉去吻珠兒。那溫熱的眼淚落到他頸脖處又滑落到他心口,好像一滴滴滾燙的油刺燙著他的靈魂。左震摸著珠兒的長發,低低說道:“珠兒,我們自初識起便一見如故,跟身份地位皆無關係。每次話到嘴邊又無法開口,越是明白我對你的心,越是不願你知道我是誰。珠兒,我很擔心,真的很擔心。蠱王,不是外人想得那般簡單的,我。。。”
“放開她!”
不等左震說完,一聲怒喝便如驚雷般炸響屋內,隻晚了幾步的顧風瞧見左震將珠兒緊緊抱在懷裏,那低頭耳語淺吻的模樣也格外刺眼,一路按捺的怒火終是被點燃了。他的斷喝也驚醒了珠兒,她慌忙推開了左震,在男人想要伸手抓住她手腕前,跑到了顧風跟前。珠兒小臉通紅,好似做壞事時被抓個正著的孩子,也有被人撞破心事的羞赧,但畢竟是女兒家,她知道這事也是自己的錯,爹爹急著救姐姐,沒有跟她計較,現下卻是難說了。
“爹爹。。。”她仰頭看了一眼顧風,帶著哭音的叫了聲,又低下頭去,爹爹臉上難以掩飾的怒意和失望,讓珠兒愈發難過,眼淚止不住的掉下來。淚眼朦朧裏看著跟前那雙靴子繞過了自己走到身後,伴隨著爹爹從未有過的冰冷語調, 一件東西被拋給了左震:“既然知道不該招惹我的女兒,那麼該做什麼你也明白。現在帶上你的東西從她眼前消失吧,從今以後別再踏入雲州半步。然後,把環兒交出來,她若有一分損傷,我必定要你百倍償還!”
左震接住那隻竹筒時,心狠狠抽痛了下,眼睛卻始終沉默著跟顧風對視,從他眼裏看得到一個父親的堅定意誌和滔天怒火,左震絲毫不懷疑自己若有一點異議,一句辯解,都有可能引來一場惡鬥。他的目光又落到顧風身後那個不住抹眼淚的娉婷身影上,這兩日已經讓她夠傷心了,動手難免有誤傷,絕對不是珠兒想要看到的。於是,他點頭,將那竹筒放入懷中:“另外,昨夜有人闖進來把環兒姑娘救走了。那破陣的高人,也是顧大人的舊識。左某人隻能保證環兒姑娘在這兒時絕對毫髮未傷,至於離開了我的院子,就不敢打包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