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沁瞪了他一眼,驕矜地挺直腰板,又坐了回去,不知道他有什麼好得意的,以後塞北會比京城更恢弘,等著瞧吧!

李榕對這個突然生氣的小家夥完全摸不著頭腦,也跟著坐回去,輕輕拍了拍她頭。

馬車在城裏繼續走了一炷香時間,駛停在一僻靜處。

這是林沁在京城的落腳點,宋肖家。

宋肖是烏日更達來年輕時的好友,他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中人,考中武舉後,奔赴塞北軍營當軍官,他們在軍營相識,一道鎮守邊境,宋肖驍勇善戰,立下不少戰功,直到在一場戰役中傷了腿,才回京領了個閑職過清靜日子。離別時,他們約好來日若對方有求,必竭力幫扶。

李榕稟明來意,指指身後那車烏日更達來的禮物,有熊肉、鹿皮、羊絨、羊奶......滿滿的心意與誠意,畢竟是要將女兒托他照顧幾年的大事。

然後宋肖見到了烏日更達來的女兒,小小的一隻,臉頰鼓鼓的,帶著點紅暈,由馬車上蹦下,如同從天而降,紅裳一個擺尾,氈靴停在他跟前頭,脆生聲呼喚他:“小宋。”

中原重輩份,小輩故意輕視長輩,可是大忌諱。

結果林沁完全不遵守規矩,她墊腳,手往宋肖頸後一勾:“既然我來京城了,那你以後就可以在這條巷子橫著走了。”

“我來保護你。”

這家夥振振有詞,本末倒置,很難說不是烏日更達來授意的,當年他們也是這般非要爭出個高下。

“肖叔。”他糾正。

“小宋。”她糾正。

“肖叔!”他斜睨小妮子。

“小宋!”她仰頭看宋肖。

幾招交鋒後,宋肖身為一個成熟的大人,決定暫且按下此事,留到夜裏糾正。

兩個男人理所當然的要幫林沁搬行李。

林沁突然來了句:“統統退下!”

氣勢凜然。

兩個男人失笑。

林沁可得意了,哼哧哼哧的扛下大半馬車的胡地幹貨、風幹羊腿肉、滿當當的羊奶罐子……疊的老高了,晃晃悠悠往前送。

李榕無聲跟在她後頭,躬著腰身,手抓住那截快落到地上的被褥子。

兩道影子重重疊疊,如同兩隻依偎著銜枝築巢的鳥兒。

宋肖獨自居住在四合房中,除正院外其餘屋室都是空置的,他依循中原傳統,女客住西廂房,雕花木櫃和四方桌都擦拭過一遍,他將木窗敞開到底,給久未有人居住的地方通風,還取出一塊藍黃交疊的花朵地氈鋪在地上,如此便在中原人的建築裏有了一絲胡地風情。

宋肖體貼:“這樣你可能就沒那麼快想家了。”

林沁反駁:“小孩子才會想家,我才不會想家呢。”

宋肖低著頭,偷偷笑了一下,對此未置一詞,他也曾年輕如她過。

林沁的朝氣給家中增添了不少熱鬧。

她對一切都感到稀奇,如同狗狗巡視領地般,探探又嗅嗅,要將宋肖家都巡視過一遍。

夕陽西斜,燦爛輝煌。

宋肖煮茶水,與李榕談話。

談及日後安排,李榕說:“我會安排她上學堂,她想學東西帶回塞北,其餘時候,若她任性了,還請您多擔待。”

李榕取落錢袋,遞至宋肖手中,京城的世道不是有情飲水飽,處處都要花錢,事事都需開銷。

“我在塞北也沒什麼用得著錢的地方,如果小家夥饞什麼了,您就給她買。”

宋肖沒有收。

“我沒有妻女,這些年攢下來的錢若是不花,也隻會跟著我爛進土裏。”

李榕沒堅持,依他對林沁的了解,以後多得是要花錢給她補漏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