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年三十,你可要留下來吃年夜飯嗎?”

“肖叔,我得回家一趟,改日再過來拜年。”

李榕已經起身,宋肖呼喚林沁過來送別。

林沁起初還樂嗬嗬的,直到李榕踱至外頭,門慢慢合上,巷子的景象被柴扉阻隔,隻留下沉實的灰藹。

她不知道李榕帶走了什麼,令她的心變得空蕩蕩,隻有風在無聲的吹。

周遭好安靜。

第28章 喝醉

那你把我領回家後,會拋棄我嗎?

李榕是當朝太傅李勁鬆的長子, 於情於理應回府上與家人過小年夜。

太傅府邸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內城,皇帝親自賜的址,修建的敞亮氣派, 李榕站在紅門銅釘外,大紅燈籠高懸, 將金絲楠木的門府牌匾應得燦爛生輝,門童沒守著, 應當是得了準許休息去了, 兩道閉合的門間露出一道溫暖的黃暈,打在黑色束衣的衣襟上。

下雪了。

李榕身後, 雪粒子徐徐落下, 有風將雪粒子吹到了他的肩上, 緩緩積了一層白霜。

李太傅極重禮節, 他在官場浸淫多年, 深諳為官之道,因而在李榕的記憶中,太傅府邸每年的春節,當家主母由冬月中旬便會開始操辦年節事宜,極其莊重,大年三十是整個年節最安靜的,由初一起, 便是賓客盈門, 官場走動。

他推門進去, 沒人留意到他, 穿過長廊, 風簌簌吹, 正院裏偌大的石桌上, 三代同堂正其樂融融的用著晚膳。

他的生母在生他時難產,父親幾乎是沒有留戀的再娶了續弦林若涵,林若涵進府沒多久,就先後誕下一兒一女,李勁鬆的關心自然都給到了這對兄妹身上,他與家中感情並不深厚,僅僅是能維持表麵的相敬如賓。

李榕站在外頭,猶如一尊沉默的石樽。

“哥哥回來了。”細細柔柔的一聲,李夕顏放下筷子起身,如同等待了他多時那般,雀躍且嬌嗔的怪他,“你寫信說年二十九回來,這都到年三十晚上啦。”

李夕顏生得一張惹人憐愛的小臉,水汪汪的眼睛咕嘟咕嘟轉了一下,悄悄說:“全家人等你到很晚才用團圓飯。”

她是善意的,想告訴他還是有人盼著他回家的。

李榕扯起笑,躬身輕擁她,心中也明白,估計隻有這個家夥是真的一口沒動。

去到飯桌旁,李榕和善的打了聲招呼,林若涵淡淡地應下,她一直視這個原配留下的嫡長子為眼中釘,生怕他搶走李勁憲在府中的地位,李勁鬆讓他落座,過問了他幾句在塞北的近況,不痛不癢,也沒有多餘的關心能給予這個生疏的長子,而後全家人都繼續方才的話題,為李勁憲和李含英安排上太學的事宜。

李榕的歸家猶如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隻稍稍泛起漣漪,便沉入湖底。

席中,老太太惦記起李榕:“我記著榕哥兒與太學那位張先生交情匪淺,讓他給咱們勁憲和含英引薦下,以後兄妹倆在尚書房也有個照應。”

李榕答:“奶奶,斯樾為人正派,不輕易對誰多加照拂。”

老太太接他話:“就是你打聲招呼的事,以咱們家今時今日的地位,他能巴結上我們,指不定背地裏偷著樂呢。”

李榕笑笑,沒再多言。

一低頭,碗裏出現一塊剔骨後晶瑩的魚肉,他側眸,李夕顏朝他眨眨眼睛。

李榕終於有了些食欲,端碗用膳。

他的這個妹妹並非府上親生,是他年幼時身子骨弱,高僧批言要用一個命格至陰的女嬰來換命,家裏才將她撿回來養著,後來,他慢慢長大,身體恢複過來,撿來的妹妹就成了府中可有可無的存在,備受冷落,處境比他還要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