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完全沉到西山後麵,薄暮的歸陽縣,整個籠上了一層酡紅,像是鮮血浸潤過。
在歸陽侯府,管家孔真可以隻手遮天,但凡他的命令,很少有敢於違抗的。
然而,自從曹錄遇到黃巢,算是碰上了明主,倘使自己以後要從軍,那非追隨他莫屬,不過,對於自己還能不能脫離異世,回到前世的問題上,還是有些擔憂。
按照時間算下來,這乾符一年距離黃巢起兵也隻有不到一年時間了,自己完全可以說服黃巢盡早投軍或者舉起義旗。
所以,眼見著將到戌時,曹錄卻是也沒有回侯府的打算,而是依照黃巢的意思,在“天隆醫館”死死看守掌櫃的。
黃巢換上窄袖細領的夜行裝,腰間跨上一把市井買來的樸刀,朝那掌櫃的啐了兩口之後,便疾速往李府行去。
李府也算是歸陽縣城難得的大戶人家,深宅大院,高牆銅壁,守衛森嚴,而且家丁也都是練武的能手。歸陽縣的守軍將領有不少出自李府,這裏算一處極為重要的軍士補給所。
更為要命的是,李府後山跟東南麵的環陽山小烏女峰連接,地勢平坦,也作為了歸陽守軍的訓練場之一,一旦府上有異變,半柱香的時間便可趕過去。
能夠不聲不響的進入李府,對黃巢來說並非難事,因為盡管他虎背熊腰,高大魁梧,卻是練得一身好輕功,所以借著李府後門外的那株梧桐發力,攀進院裏卻也不是難事。
雖未到過李府,可是它的戒備之嚴黃巢也是有所耳聞,但今晚李府卻是燈火昏暗,清冷落寞,似乎隻有門外的幾個守衛在看家護院,而其他武者不知逃到了何處。
賞給看門的一人兩文銅錢,黃巢方得知,今日是李府到後山訓練英觀摩的日子,家中隻剩了一些普通雜役,一個習過武的家丁都沒有留。
“蹭蹭”,黃巢雙腳蹬到粗梧桐樹幹上,然後往前一努,雙手扒住房簷,輕巧的把巨大的身軀豎在了後門的院牆之上。
李府等級森嚴,仆役跟主人的住處中間隔著一座護心堂,那是用來商議歸陽軍機大事所建。可見,這李員外在歸陽縣中的地位之高,卻也不下於那侯爺孔釋。
歸陽縣於外縣不同,臨近的環陽山是方圓數百裏最大的山脈,山賊橫行,官兵當道,搶掠之事不絕如縷,所以自然便擁有數量最大的守軍。
而李員外原先便是守軍統領,不過在一次戰爭中負傷告歸故裏,被罷黜已有十年之久,但歸陽守軍依然以其為尊,故而聲望極高。
院落空空蕩蕩,隻有那些昏黃的燈籠還散著微光,黃巢在這裏可以盡情溜達,直到腿腳走的發酸,才最終尋到下人的住處。
可是,家丁也是分為幾等的,這不同品級的家丁,住處又是相隔稍遠,黃巢隻得一一搜尋。
他最後來到的第一品家丁的廂房,見他們都是單獨的一間大床,似乎有些並非家丁,而是主人的味道。
黃巢輕推而入,不敢點亮火把,借著微弱的月光,慢慢的摸清了屋內的擺設。
嗜酒貪杯古來便是英雄的本性,而一品家丁的待遇竟是比其他府上的管家都要優越,大木床底塞有一壇壇美酒。
自顧摸尋了一番,卻是什麼也沒找見,酒香醇鬱,一絲絲沿著黃巢的鼻孔漸漸深入,這讓他全身都在麻醉……
在無意被右手按上去而捅破的壁畫後的暗格裏,黃巢找到了一些其他的拳法和刀譜。
可是,左右摸索,那三元行雲拳譜消失一般,無論如何也不見蹤跡。
這已是最後一間屋子了,倘使仍舊一無所獲,黃巢便要一把火將它焚燒。
他已然想清了日後的出路,既然起義的準備尚未完好,那麼暫且得先去投軍,而他經由朋友介紹得知,王仙芝業已在山東各州縣廣泛搜羅軍士,將要掀起起義的浪潮。
所以,既然已有後路,殺人放火黃巢是不會放在眼裏的。
曹錄自幼便從史書上得知,黃巢在攻克很多州縣之後,竟然食人肉啜人血,所以對其雖然有幾分肅然,也並不過分尊崇。
“噝噝”,黃巢用火石點起蠟燭,準備燒掉廂房之時,居然看到了酒壇之上的三元行雲拳。
原來是在酒壇之上,再想及自己也是好酒貪杯,黃巢便心滿意足的笑了笑。
揭開封口,黃巢“咕咕咕”的灌下了將近半壇子,待到把肚皮撐得將破之時,他聽到府門輕輕打開,院裏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去軍營參觀的家丁們陸續回來了,他慌亂之際無處遁匿,隻好竄到了屋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