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克裏往日裏的餘威,劇組裏的人都不敢多看,全部躲到一邊。
這些年來,劉老已經慢慢將克裏當成了自己的兒子。或許剛開始隻是為了老朋友的囑託才幫忙教導克裏,但人心都是肉長的,這樣一個有天賦的好苗子,劉老也花了大量的心血去培育。
越是喜愛,才越是憤怒。
都說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誰知道這十幾年來,克裏曼斯到底潛規則過多少人。或許他隻是表麵上看上去潔身自好,不與圈子裏的那些人同流合汙,但萬一真的瞞過了所有人,私生活不檢點呢?
如果和彼特魯一樣,去年還查出了性病呢?
一切都是從他的那部《望月山》開始,假設克裏曼斯是在他的劇組裏變成那樣,不用老霍爾特說,劉老的自責都足以將他自己淹沒。
真是越想越氣,劉老冷笑著道:「這些年還潛規則了誰,都說給我聽聽,嗯?」
克裏曼斯老老實實地接下了這兩個巴掌,但他卻不可能再接受第三次。就算打他的是劉老,他又不是泥人,總得有點怨氣。隻見他往旁邊讓了一步,淡定道:「沒有了,就一次,是意外。」
劉老挑眉:「一次?意外?那你這次意外不錯啊,還潛規則了一個不錯的。你是當初就看出人家小林有潛力了,才潛規則他?眼光可以啊,也真當我相信這種鬼話?」
提起很多年前的那件事,克裏握緊拳頭,不想承認當初的不堪,又覺得有一絲愧疚,或許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麼多年,沒有人再提起那個名字,當劉老說起時,克裏曼斯也說不出自己心裏到底是什麼想法。
但是一切都過去了。
「真的是意外,也真的隻有一次。」
劉老笑了:「前兩年不還想和人家容栩幹什麼的嗎?」
克裏:「我確實喜歡他那種類型,但是劉老,我當時隻是一時興起,沒有真的想……」
「是啊,你就喜歡容栩、林暄這種類型。」劉老壓抑著怒氣,「當初在《望月山》潛了人家林暄,現在就準備潛容栩了是吧。你電影沒拍幾部,獎項沒拿多少,圈子裏的壞習慣染得倒是不少啊。」
克裏蹙眉:「他叫林深(shen),不是宣(xuan)。」
「什麼林深不林深的,我和你在說林暄。你別不承認,前幾個月聽蘭斯說,你還去追求人家了。你還敢和我說是意外?是意外,你現在去追人家林暄幹什麼?克裏,你到底在想什麼!」
這話一落,克裏呆若木雞,僵在原地。劉老沒在意他的異樣,繼續怒斥,然而老人家才說到一半,克裏卻突然大聲問道:「你說他是誰?!」
這次換劉老愣了:「什麼誰?」
克裏吼道:「林深是誰!」
劉老還從未見過克裏這麼瘋狂的樣子,這個臭小子向來注重那些臉麵上的東西,遇到任何事都不可能不顧形象、麵紅耳赤地怒吼,而且更不可能對他這個長輩怒吼。
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劉老道:「我不知道林深是誰,我現在在和你說林暄。你潛了人家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事情我會告訴你父親的,至於他想怎麼做……」
後麵的話,克裏沒有聽清,他的耳邊迴蕩著劉老剛才的話。
十四年過去了,那件他本以為早就忘得一幹二淨的事情,如今一閉上眼,竟然全部浮現在眼前,連一絲一毫都沒有忘記。
他清楚地記得那天早晨他醒來時,整個人錯愕地快要暈厥。他當然看到了那一床單的血,他也發現自己竟然還埋在人家身體裏,一晚上都沒□□。他嚇得直接跌坐在地,當時腦海裏閃過了一絲愧疚與歉意,但下一刻,鋪天蓋地的恐慌就席捲了他。
他在恐慌,要是讓別人知道他居然上了一個這麼胖的胖子,那該怎麼辦?!
他的朋友會笑話他,好萊塢的那群人會把他當作茶餘飯後的笑料。蘭斯會把他帶回家,揍得不成人形,而從此以後,就算他以後再怎樣功成名就,所有不如他的渣滓在背後都會議論著:「克裏曼斯‧霍爾特拿獎又如何,他的口味真是讓人不敢相信,上了一個胖子,那麼胖的胖子!」
想到那樣的場景,他就恨不得現在去死。
於是當他看到自己的翻譯慢慢醒過來時,他下意識地忽略了對方蒼白的臉色和期待的笑容,他落荒而逃一樣地離開了臥室,穿好衣服後第一個想的就是逃跑,然而腳才剛剛伸出去,就忍不住地縮了回來。
……他隻是要處理事情,不能讓別人發現。隻是因為不想讓別人發現,隻是因為這個,他才回來的!沒有其他原因!
那洶湧而來的害怕和自尊心的極大挫傷,讓克裏根本無法在意自己那小小的歉疚。他必須得在第一時間處理好所有的事情,這個時候他隻能去拜託自己的發小,出身法國電影世家的查理。
他好像沒做什麼不好的事情,也有好好地道歉,也安排了林深……林暄的去處。對,他還親自送那個人到了機場,是他自己後來莫名其妙地失蹤的,和他沒關係,他全部都安排好了,不可能……
腦子裏忽然有一根弦繃斷了。
耳邊響起的是在法國頒獎典禮的宴會上,那個人流暢自如的法語;眼前閃過的,卻是那個陽光燦爛的下午,他一回頭,就看見那個胖胖的小翻譯端著餐盤,站在客廳的拐角,眼睛瞪得大大的,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那雙眼睛裏沉澱著一層薄薄的水霧,那時的他正被損友奚落嘲笑,根本沒時間去注意對方的異常。他警惕性地用法語問了一句話,那人怯生生地看著他,許久,露出一抹單純的笑容,輕輕地說道——
『克裏,你在說什麼?』
「克裏!」
「導演!」
「霍爾特!」
腳下一個踉蹌,克裏曼斯‧霍爾特精神恍惚,腳底踩空,整個人往旁邊一倒,前額狠狠地撞在了一個攝像機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