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變得可笑,大概就是從放不下應該放下的人,開始的吧。

不是沒有過埋怨的。諸如,為什麽不能繼續在後宮默默無聞下去,或者是哪一天一起私奔就好了,這種想法陸英都有過。因為很想有未來,所以對那樣的結局,總是有怨念的。可這樣的怨氣,卻沒有辦法延綿得足夠久。而隨著陳清焱一次次的傳召,看著她與身邊某個宮女毫不避諱的親密舉動,陸英幾乎有一種,其實自己才是負心人,需要受到懲罰的錯覺感。這種感覺,在陳清焱有孕,求了皇帝欽點了自己每日去作畫時,得到了有力的肯定。陸英不明白,究竟陳清焱覺得自己是內心多麽強大的女人,可以日日對著曾經深愛卻為別的男人有孕的姑娘。

千絲萬縷的關係,就算已經不是愛,居然也無法說斷就斷……一日日繪著腹部慢慢挺起的陳清焱,陸英的心一點點被推向更加冰封的地方,卻又始終無法徹底絕了對陳清焱的感情。已經應該滿是絕望,可那一絲無法割舍的牽扯,究竟是什麽。

時至今日,聽著陳清焱生產時那撕心裂肺的聲音,陸英突然發現,自己那好不容易一日日冷下來的心,居然揪緊到生痛。隨著裏麵每一聲的呼喊,心像是要被扯出來一般。隻要她平安,隻要她平安,便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什麽承寵於皇帝,什麽和一個個宮女曖昧不清,什麽為別的男人生了孩子,都已經不再重要。世間總有一個人,會讓另一個人全無原則,全無底線。陸英想,她已經遇到了。

獨立於周遭的忙碌之外,陸英什麽忙都幫不上,隻能這樣看著看著,帶著無限迷茫和擔憂的心情。也不知過了多久,院裏終於傳出來孩子的哭聲,接著便是宮人的爭相奔走和夾雜在另一輪忙碌中的隻言片語。陳修容生了一個皇子,母子平安……陸英從瑣碎又喧鬧的聲音裏抓住了自己想要探知的重點,然後一直緊繃著的身子一下子鬆懈了下來,歪了歪,幾乎再站不穩。早已打濕衣袍的雨水,順著膝蓋延綿向上,多半的腿都被凍得發僵。平安就好,平安就好……陸英克製著自己想要立馬奔入院中的心情,突然有些感激此時因為站立受凍太久而行動不便的腿腳。院中太後和德妃,還有其他的嬪妃都在吧,還不是時候,不是時候。

立場這個東西,在關鍵的時候真是讓人生厭……

陸英在雨中慢慢活動著腿腳,然後等待,繼續等待,在焦急的心情中被灼燒。

陳修容生產的時候是夜晚,又是暴雨天,這院裏來來往往的人多,又有些雜。人人有事忙碌,陸英站在院門邊許久也沒人來問過半句。直到……直到溫惜玉出來,不經意地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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