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1 / 3)

當這些家夥們打著前輩的架子想要用審視的眼光看看,那個將張鬆駁倒的後輩到底有什麼樣的魅力會讓他也忍不住結交一番的,而且還是年紀輕輕。

不得不承認,在此前,他們以貌取人,的確讓自己吃下苦果,這個狂妄的醜人還真是有狂妄的本錢,要不是那個少年橫空出世而許多荊襄名士都隱而不出,怕便真被這個醜人橫掃成功了。

能人之所以為能人,是因為會從失敗中找到成功的道路,而庸人之所以是庸人,就是隻會拿失敗作為討厭別人的理由。

這些人大多都是庸人,所以在失敗之後並不是想著重新審視張鬆。拋開有色眼光,而是卯足了氣力等著見到張鬆嘲笑他連區區一個荊襄少年都不是對手,當然,他們不會忘記拿張鬆那副不怎麼見人相貌來做文章……

可是……

當張鬆和他們眼中的希望之星一同出現的時候,所有人仿佛都石化了一樣。

走了,以張鬆那麼狂妄的性格,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找到知己,而且還是一個將自己放倒,年紀也比自己小很多的少年……

原因怕就是隻有一個,惺惺相惜。

但這股惺惺相惜卻不是互相的才華,卻是他們那一樣“出類拔萃”的容貌和身材……

一樣的麵目醜陋,一樣的身材短小,甚至,那個年輕人還比張鬆更加過分,而這個年輕而貌醜的家夥竟然就是他們的希望之星?

所有人頓然無語,先前的讚美消散於無,眼中閃過的都是惋惜。不過更多的人鬆了口氣,還有隱隱的幸災樂禍。

這種幸災樂禍自然是建立在嫉妒和羞愧之上的病態,根源便是南方士林之間的一股偏執。

要知道,自從劉表入主荊襄後。遊離士林之間,挑起了一時魁首的同時,也成了許多人效仿的對象。而劉表似的風度翩翩也成了名士最好的外殼,有一張儒雅俊俏的臉蛋先天上就容易讓人另眼相看。

當然,也不單單隻是荊襄之地,這種以貌取人的風格其實在北方也有,但也是荊襄發揚最為光大而已。

也正是因為如此,以張鬆在蜀中的名氣,若是正常情況,在別處,怎麼也不會受到這樣的冷遇,可在荊襄就吃不開了。

或許是自己也明白自己先天條件就別人差那麼點,張鬆的性格漸漸也開始變得狂妄無比,你要瞧不起我的樣貌,我便鄙視你的才學,這個時代,最根本的還是一個人的才能,長得好不過一個吃軟飯的小白臉而已。

至少很多人就看不開,也看不明這個道理。

以至於荊襄後來的另外個大才,接連在孫權和劉備那吃了閉門羹,而在後者那裏受到冷遇,如果不是因為張飛這個北方出生的豪爽漢子,怕就這樣又要離劉備而去了,偏生,當初唯一對他另眼相看的人卻是他算計背叛的敵人,也便是曹操,來自北方的霸主。

而這個時代,還沒有臥龍鳳雛展現舞台的機會,他們的年齡也沒有到可以和天下豪傑爭鋒的時候。

當然,並不代表這批未來叱吒風雲的領軍人物就甘於寂寞,他們需要的是磨礪和挑戰,所以,張鬆的狂妄,便引來這樣一個少年。

龐統,一個在這個時代留下了深刻名字,也如同劃過天際的流星一般,燃燒了一道短暫的光華,卻黯然隕落……

但是,一個人天生的才能是如何都掩蓋不了的,有成為千萬人之上的資質,年齡並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所以張鬆駁不倒他,也驚訝於他所展露的才華……

而龐統也知道,這一次的揚名是一個機會,事實上,他自己也知道,在這個以貌取人的地區,要取得他人的認可,他要付出的汗水必然要多上許多。

張鬆與他惺惺相惜,同病相憐,但並不代表龐統就會學習張鬆那種以踐踏他人來彌補自己的性子,他更多的是在默然中展露自己的光華,讓他人注意到自己。

可是,此行還是讓他失望了。

固然,他取得了張鬆的友誼,也算是提前在蜀中士林中拿到了一張入場券,但是他更加渴望的還是荊襄士林的認可……

可惜,他還是能夠看到那些人從蜂擁而至到歎息離開,還能感受到那種酸酸的嫉妒對自己的幸災樂禍……

顯然,荊襄士林之中,似乎並不太喜歡他這個麵目不揚的家夥加盟啊!

沒有讚美,沒有結交,甚至一句恭維也沒有,那些人來得匆匆,去的也是匆匆。

張鬆顯然對那些荊襄士林的家夥們無比怨憤,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個知己竟然還被他們小覷,讓他憤憤不已。事實上,這種同病相憐,和驚歎對方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這般的才華,讓這份知己之意在另外個程度上更還和他並肩作戰的法正還要濃厚。

張鬆打抱不平,忍不住又想要挑起一場大戰,可最終還是為龐統勸阻,他在這個年輕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種叫執著和愛護的東西。是的,他似乎很在意荊襄人的評價,也很希望能夠為荊襄出一分力?

可惜,這個地方並不太適合他啊!

在與龐統告別之後,張鬆又踏上了前往兗州的路程,這一路上,他還在為龐統對荊襄的執念而有些唏噓不已,而這份唏噓漸漸的又化為一種對自己一直以來所追求的東西的疑惑。

將蜀中帶入戰火,讓百姓蒙受苦難,而隻是滿足他們這些人為了揚名立萬的私心,這到底是對是錯?

相比較起,龐統年紀輕輕,可是卻對荊襄如此珍惜,似乎自己這份急功近利,便落入了下乘……

可是,當他進入了豫州之後,這份猶豫很快又被他搖走了腦袋。

人生在世,如庸庸碌碌,枉辜負一身所學,那才是最大的遺憾,人無私心是不可能的,而他也遠遠達不到聖人的高度!而自幼雖然在蜀中就有神童的美譽,日後也無數次展露才學,可是他付出的永遠都比別人多上許多,在荊襄還受到了如此無禮的對待和冷遇,這不就是因為他沒有一張儒雅風度英俊的臉麼!

所以,張鬆比別人更渴望得到站在頂峰的機會,他要讓以前嘲笑過他的人看看,這個世界上,隻有能力才能決定一切,當他站在頂峰,俯瞰那些卑微的家夥,該是何等痛快!

他終究還是將來自龐統的那點動搖很快掃蕩出去腦海,可是,就當他渾渾噩噩的來到豫州的時候,卻發現整個天下的局勢,儼然已經大變了模樣!

先前在荊州拉扯了他不少精力,雖然也知道河東對孫曹已經發起了總攻,但是在他看來,孫曹之間的第一次勝負至少也要兩三個月的時間,而這場大戰可是席卷了天下四分之三的規模,也不會是那麼容易就這樣結束。

可是,結果就是出乎了他的預料之外。

豫州竟然就這樣落入了河東的手中!孫堅軍的三萬損失,南頓的丟失,還有他主動放棄許昌,後撤到商丘,一切的一切都告訴了他張鬆一個事實,在第一場勝負中,河東毫無懸念的將優勢擴大了老大一截!

豫州丟不丟與他沒什麼關係,可是這卻完全打亂了他們蜀中激進集團原本的計劃。

他不得不將車馬停留在才經過戰爭結束後的許昌,並且一連三天都將目光放到了中原大戰上麵。

沒有情報網是很痛苦的,他隻能從隻言片語中了解到現在的形勢,但毫無疑問,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孫曹將無力反攻豫州,而保持現在的守勢。

當然,他也看出來了,孫堅這一次的撤退也並非就是因為損失三萬人而就這樣放棄了爭霸,也是為了日後的防守更加堅實,於現在的大勢來說,的的確確是不得已而為之。

可是,這並不符合他們蜀中激進派的利益啊!

孫曹沒有豫州,將會讓唯一和蜀中的聯係丟失,他們也沒有任何理由再去管他們這些摩拳擦掌準備插入這場勝負的家夥,除非他們能夠說服劉璋直接參與到對漢中的攻勢,否則的話,他們根本得不到孫曹哪怕一丁點的重視!

於是張鬆難辦了,摸著懷中的地圖,躊躇不定。

似乎,眼下給他選擇道路隻有兩條了,一是衛寧,二是劉表。

後者甚至都隻是他拿來湊數,這個天下明眼人看,隻有三家還有前途。等大戰結束,劉表離死恐怕也不遠了……

張鬆一連在許昌呆了三天,三天的時間不足以讓他做出決定,但是對於戰場上河東、孫曹之間的戰鬥情報還是很好的搜集了不少,他也可以近距離的觀察到三家各自的優劣。

河東擁有數量龐大軍隊,擁有廣闊的地盤,還有人才儲備,可是豎敵太多,在之前甚至還維持三線作戰讓他們後方的整體實力消耗了七七八八,倘若不是漢中一戰的平定讓他們喘過氣來,怕早就堅持不住了。

而曹操一方,固然看上去最慘,所有地盤都陷入了戰亂,本土作戰的損失也是最大的,可是,卻也因為是本土作戰,背水一戰將他們逼迫到了近乎玉石俱焚的程度,也讓他們的凝聚力空前強大,而就是這股戰鬥意誌將兗州守護的密不透風,縱然河東攻勢強大,卻依舊難以跨過尉氏和睢縣兩大屏障。同時,因為防禦力量的大幅收縮,使得他們隻用專心穩固幾個重要的地方,這樣本不如河東人才濟濟卻在兗州這塊地方發揮起最大作用。

可是,缺點比起河東來說也更多,缺少底蘊以近乎透支生命力的做法維持軍隊的戰力,一旦出現補給的困難很容易形成大麵積的軍心低迷,而河東軍一旦在兗州打開一個缺口,那尤其致命,將會形成崩潰性的失敗,而在軍力上的差距是不容忽視的事實,現在的頑強也不過是依靠對孫堅的信任……的確,兩家結盟至少在聲勢上還算不錯。

最後便是孫堅了。

相比起曹操來說,孫堅是遠離本土作戰,擁有這個天下最精銳的水軍,南方出色的水網可以讓他們很大程度上減少糧食的虛耗,也讓糧道更加安全和迅捷,而江東被牽製的精力乃是因為河東之前挑起的山越之戰,但是山越之民會失敗已經可以預見,前不久,便有傳言江東軍在平叛中取得了決定性的進展。相信,隨著戰事的越發激烈白熱化,江東軍也將會抽調更多的力量北上。

而同時,孫堅雖然損失了不少人才和元氣,但是江東的飛速發展也是有目共睹,恢複力讓人驚訝的同時,也讓人對他們後方的穩固值得吃驚。江東的獨特士族環境決定了隻要孫堅不會遭受到毀滅性的失敗,那麼就會保持絕對的穩固。這比起河東一直都有的反對聲音來說,這份穩固就更加難能可貴了。

當然,缺點也很明顯,孫堅的退縮將豫州拱手讓給河東,使得淮南一帶將會成為河東的攻略範圍,而現階段固然對付山越的戰爭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但是要徹底的平定恐怕還會花上許多時間。而就是這段時間裏,孫曹會不會遭受到更加慘重的第二次失敗還很難說,也就是說江東完全爆發出來戰力,也還需要等待一段時間,這在軍力上就難以維持和河東爭鬥的可能。

當然,張鬆對三家的分析也不過隻是片麵而已,蜀中一直以閉關為主,少有關注天下局勢的時候,所以自然也沒有在外麵構架情報機構,張鬆能夠從自己搜集來的隻言片語分析出這麼多東西,已經算是難能可貴了。

但是從這些分析中,已經可以看出來,河東具有的優勢將會隨著戰爭中進程而一步步擴大。而除了外力外,孫曹聯軍唯一能夠戰勝河東的可能,隻有一個,那就是至少要在江東徹底穩定之前維持住現在的局麵,並且還要保持住軍力的損傷不會到元氣大傷的程度。如果能夠做到,當後方江東抽出剩餘的力量爆發出來,那麼或許還可能是最有一次擊垮河東的機會……

隻是,他都能從這些隻言片語中分析出現在的局麵,河東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他甚至可以肯定,河東現在已經開始了全力對兗州的攻勢,隻要攻破了看似固若金湯,實則竭盡全力的曹軍防禦,那麼大局便能肯定下來……

張鬆歎了口氣,驀然覺得,好像這一次出來,並不是什麼好時機。

而這種惆悵過後,又是對劉璋無能的怨憤,如果不是劉璋毫無鬥誌,多年來秉持了他父親劉焉的政策讓張魯當一條看門犬,足不出戶,白白浪費掉了爭霸天下的最好機會,他們何須現在在這屈辱的苦惱投奔哪個新東家?誰也不願意就這樣當個叛徒,可是有野心的人如何能夠輕易的束縛住那顆不甘寂寞的心。

他現在除了將目前的情況讓人帶回蜀中給法正這些激進派同僚外,又借故河東封路不得北上兗州為理由給劉璋送了一封書函,從而暫時停留在豫州,繼續觀望天下的局勢。

他有預感,雖然現在的局勢看似很長一段時間將會陷入瓶頸,但是,或許一種新的力量很快就會打開這個局麵,或許對孫曹有利,又或者是對河東有利。

而正如同他所想的一樣,他都能從那些隻言片語中看到的東西,河東那麼強大的智囊團沒有理由看不清楚這樣的情況。

所以當務之急已經成了攻破兗州,以強力壓製陳留給東方戰線爭取到足夠的施展空間為主了。

當然,原本計劃也是以攻破兗東為主要目標,隻是這個主要目標在此時此刻對於打破僵局是至關重要的。

雖然攻下了豫州極大程度的上揚了河東一方的士氣,但是,畢竟除了幹掉孫堅的三萬兵馬外,並沒有讓孫曹聯軍根本性的元氣大傷,所以,在收縮了力量之後,孫曹聯軍的防禦反而顯得更加厚實。

不過,這並不是重點,通過情報來看,似乎曹軍方麵已經有人看破了他們攻略兗東的計劃並且已經開始放棄青州抽調三萬兵馬西進,這才是讓人覺得不爽的消息。

而侵襲兗州騷擾的張遼和衛三相繼被荀彧清掃出局,更是讓兗州緊密的團團抱緊在了一起,河東如果要想再插入其中,就不會那麼容易了。

事實上,當所有人在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除了驚訝之後還是沉重惋惜。是的,按照當年的計劃,是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攻破夏侯淵,這將會是搶在曹操的反應之前做到,而這樣的結果也必然是一場戰爭的壓倒性勝利。

可是,計劃永遠隻是計劃,戰爭中任何事情都可能發生,一件微不可查的細節顛覆一次勝敗的例子也並不算稀有,更別提這樣一場數十萬人次的大戰本來就不容易精確到每一步上,破綻也自然而然會多了一點,被人看破也並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