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歌舞升平,繚繚清音,徐徐出自各個美妙歌姬的朱師極盡所能,弄笛吹簫,似要盡展平生所學。霓裳長袖,流轉飛舞,一圈圈窈窕身姿,配上清平之調,混合著美酒佳釀的味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酒過酣時,大殿中眾官一掃先前的沉悶,或三五成群,交頭接耳,互相寒暄,或有人眼神淫穢,滿麵紅光,借著酒勁肆無忌憚的盯著那一個個美輪美奐的歌姬。
放浪的笑聲隨處可見,東漢末年,究竟又有多少人懂得修身?更別提,這滿堂庸庸碌碌之輩……
如此酒宴,一隅之所,卻依舊有人魂不守舍,絲毫未受到這等氣氛影響,即便那美酒佳釀,也是苦膽辛辣。雙眼那一片赤紅,仿佛兩團熊熊烈火,指甲已經深深陷入肉中,“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陳留從事一想到自己膝下無子,本已算不孝之身,家兄早亡,遺下這獨苗,本就視作己出,從小嗬護,如今卻被他人毀去。而自己最後善意的退步卻依舊被人無情的拒絕,那股殺意,早已掩飾不了,即便他人靠近身邊,也似乎有種冰涼的感覺。
遠遠處,陳留從事一口飲盡杯中濁酒,赤紅著眼睛掃了衛寧一眼,這才緩緩退出堂內,對著陰暗處,低聲吩咐起來。
借著,那蒼老的臉上一掃先前的疲態,轉而是瘋狂的猙獰,“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了!”
與此同時,袁紹那炯炯有神地眼睛死死的盯著衛寧,似乎想將他每一個變化都收入眼中,很可惜,衛寧的臉色卻依舊古井不驚。但如此,反而更加劇了他的興趣。如此,已經將話挑明,隻等衛寧答複。
衛寧臉上雖然依舊淡然,但心中卻是無比的恐慌,衛寧能夠在這個時代掙紮,能夠在這個時代混下去的本錢,就是靠著曆史上對這個時代各個風雲人物性格地評價,袁紹何人?誌大而智小。色厲而膽薄,忌克而少威。憂喜不行於色,而性矜自高,外寬而內忌,好謀而無決斷,有才不用,聞善不納。這樣一個典型的失敗者性格,敗於曹操,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即便如此。衛寧也無所謂,但,三國中袁紹失敗的根本原因,還在於他帳下謀士之間的明爭暗鬥。審配,逢紀,郭圖。沮授,田豐,許攸,這一個個當代俊傑,不思為主分憂,反而爭權奪利,互相逼迫。而袁紹竟然對這樣的局麵視而不見,甚至囚殺田豐這等功臣能力。外寬而內忌啊……
如果衛寧投靠於他,自己出謀還是不出?自己先前幹的事情他似乎全部知道,如果不出,他不會猜忌?那倘若出了他又能聽?又如何應對他人敵視?明爭暗鬥。如履薄冰如何處之?
終究,衛寧還是歎了口氣道,“衛寧不過一弱冠豎子,安能得袁公如此錯愛。我本閑雲,隻意在淡薄人生,無意揚名天下,也無意這些虛名所累……在下如今雖身在軍中,但無時不刻不想早日回歸河東,侍奉父母膝下,隻願此生閑時讀書弄琴,再無他願爾……還望袁公莫怪……”
袁紹笑意噶然而止,他根本沒想到衛寧會拒絕,自己這套招賢之態幾乎從未失效,甚至,他已經準備好接受衛寧的俯首稱臣。
至於衛寧所說的那些話,他根本就沒收入耳中,獨善其身?這怎麼可能?在這般年紀,誰不是滿腔熱血?
緩緩間,袁紹地眼神越來越鋒利,低聲而言,“莫非紹誠意不足否?又或是楊將軍更值得公子相投?”
衛寧苦笑,心知袁紹殺機已生,但還是硬著頭皮道,“衛寧所說實乃心中所願,非推脫之意,還望袁公莫疑。如若不差,寧隻想,克日啟程,歸附河東……”
空間幾乎凝滯,兩人那狹小的間隔似乎有千斤重壓,而這一切,卻是那個曆史的失敗者,袁紹所散發出來的沉重威壓。
衛寧心裏泛起滔天巨浪,如此氣勢,怎會當不得鬼雄之稱?他隻覺得背心似乎也是一片濕潤,全身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顫抖。
半晌,袁紹微微眯起眼睛,睜開時,那沉重壓迫感卻是驀然散開,而此刻他的臉上卻依舊換作春風徐徐,隻聽他道,“既如此,那此事且先放下,仲道還是再斟酌幾日為好……來,來,來!飲酒,飲酒!”
舉杯邀盞,袁紹一臉笑意,但那笑意的身後卻閃過一絲殺機。
隱藏太深,衛寧無法看到,但他也不需要看到……背後一片汗濕。
這一次,卻是真的如坐針氈……即便衛寧杯中那所謂的宮廷禦酒,也是淡而無味,反倒無比苦澀。
有一搭沒一搭的與袁紹互相閑聊,雖然與此前依舊沒什麼不同,但衛寧卻越發恐懼,忽而堂外閃
身影,依稀間的手勢,衛寧還可看清,正是徐晃……
心中微喜,衛寧環顧左右,正好衛弘等人與他目光所及,雙眼交錯,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地信息。